第1章 分 金银窝上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要成为“仙人”,不过“仙人”是什么呢?
从隔壁的小胖子到隔了两里地的大宅子里的漂亮小子,都想成为仙人。
嗯……说实话,我不太想。
如果不是家里一穷二白,上有常年哭穷的父母,下有一群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和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诞生的带把儿的小子,我真想像隔壁村的李三花一样,啥也不管每天活的无忧无虑。
对了,李三花是我最好的玩伴,大名黎怀夕。
还没有介绍我自己,我叫杨阿花。
可见,人的社会地位从爹娘取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
黎怀夕还有个哥哥,叫黎怀钰,比我俩大两岁。
在小胖子和小少爷人憎狗嫌的年纪,黎怀钰早就沉稳下来,成为我们方圆五里所有家长的口头好、心中宝。
当然我是不服气的,我每天带着一群小跟班在外不疯不抢,照顾大的、提溜小的,除了干农活的时候偷偷懒,其他时候我也算是这片窝的小老大,没有一个小崽子在我手头上出过事。
稍微大一点的时候,黎怀钰这厮也进化了,他从村里的典范摇身变成了学堂里先生的心头之好。
这我就更不服气了!于是一进学堂,我努力学习,就是为了将来干掉黎怀钰成为学堂一姐。
然而每次先生的批改下来,我都被先生的批语吓得心头乱撞。
不是“三点水加个女、字丑如其人”就是“木什么木脑子,回去好好练算数”,或者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一个脑瓜崩给我吓半死。
所有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我刚进学堂那年的那个冬天。
那年收成不好,冬天又来的早,家里也算不上穷的揭不开锅,就是父亲去山的那边找叔叔伯伯借了钱回来过冬。
那时我还不太懂钱的重要性,以为我跟黎怀夕、小胖子还有小少爷没什么不一样。
说实话,但凡从人本身来讲,都是俩眼睛一鼻子,胳膊腿儿啊啥的都完好无缺,无非是我丑点、皮实一点,他们……也就好看一点、点吧……
说回那年过年,其实我没啥感觉,好像那年和前年、上前年、大前年都差不多……的穷,不过过年唯一的好处是团年饭比平时好吃,冬天也不用再下地里拔草。
然后我就见父母叹气,父亲说家里穷,没钱,母亲问我们还想不想要个弟弟。
我知道那年交租的时候父亲低声下气求了人好久,母亲给人送了一次又一次的菜,才换得人松口同意缓交两个月房钱。
我也知道父母经常说家里没有男孩子,别人都看不起我们,所以母亲再问我们想不想要一个弟弟的时候,我说“想”。
你说家里怎么能这么穷呢?
于是我歇了带一群疯小子在外面闹的心思,让小丫头们跟我在屋里烧柴火,折折树丫子、扫扫地。
黎怀夕过年见我没去找她,让黎怀钰去先生家探访时带了糖果给我。
“谢谢哥。”我当时抱着一堆湿树丫子,腾一下仍在脚下,接过糖果揣在兜子,抱起树枝扭头就要走。
“杨阿花,”我听他声扭过头,见他撇着个眉头说:“怀夕最近在家里温习功课,你要是想来,就过来。”
那天晚上是除夕夜,黎怀钰被先生留过饭后才回来,经过我们窝的时候,我站在村口踩雪,把一片素白的地踩的乱七八糟。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看了我有一会儿,他说:“别不开心。”
然后递了颗苹果给我。
我瞥了他一眼,说:“先生又不是给我的,我才不要。”
想了想又阴阳怪气一句:“‘苹果’怎么写的?好学生!。”
他拖着我的帽子到还没来得及被我糟蹋的雪地上,摁住我的脑瓜子,另一只手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地把“苹果”写了出来。
“就是这么写的,”他把苹果塞到我的手上,看着我说:“一笔一划,一横一竖,就这么写的。”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我蹲在那里看着那两个字渐渐被雪花覆盖,脑子里想的是“他的手……呸!字,怎么那么好看”。
我第二天就溜溜达达的过去了。
当然,我是想“瞻仰”一下这个人何德何能能让七天打我至少三个脑瓜崩的先生天天开口“怀钰”闭口“怀钰”的。
黎怀夕果然在黎怀钰的淫威之下学习,我凑过去装模做样的这看看那看看,然后冷不丁被黎怀钰塞进手中纸和笔——开始练我那鸡爪印似的“杨体”。
那个冬天就那样慢慢过去了,黎怀钰被我和黎怀夕的“天真”伤透了,我和黎怀夕也时不时在手腕酸疼的时候背后蛐蛐他。
开春之际,再听见先生夸赞黎怀钰和黎怀夕的时候,我也不酸了。
毕竟,从这个春天始,是我杨阿花——呸,杨朝颜的上位之路了。
就像到了季节猫猫狗狗开始造小猫一样,我也好像是开了窍,学堂里先生教过的东西少有难倒我的。
我也变成了先生口中“努力”的孩子,成为弟弟妹妹们听得厌烦的“榜样”。
关于名字这件事,有天我问黎怀夕她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她说是一种中药的名称。
我让她也给我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给我换换。
我俩把她母亲嫁过来之时带的一两本书都翻遍了,不是看不懂字是何意,就是不知道这字咋念的,遂作罢。
后来我跟着我母亲下地里,黎怀夕跟着我拔拔草,拔着拔着我俩就撒丫子跑了。
跑到有人放牛的地方,牛甩着尾巴吃草,牛粪上长着朵花,黎怀夕笑话我说那是我。
我跑过去给花薅下来,发现是朵小喇叭,白色的花头,粉色的五角星从中间长出来,花蕊里的水珠晶莹剔透,像先生说的“仙露”。
我本来是要把它插在黎怀夕头上的,但是它太好看了(相比一直被我从地里扯出来的草来说),我没舍得。
我把它带回去,走到地里发现草没拔完,只能威胁黎怀夕带回去珍藏起来。
这件事我转头就忘了个干净。
没成想黎怀夕把小喇叭放进她母亲的书里,她母亲整理时发现了,摸着书本与她说,:“这是‘朝颜’啊。”
在黎怀夕兴冲冲的告知我以后,我便像个小大人似的故作沉思,然后装模做样的给自己冠名:“以后我就叫杨朝颜了。”
“我才不呢!我偏要叫你阿花阿花阿花——”
“李三花!”
“讨厌死了!杨阿花!不许叫我外号!”
“杨阿花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