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外高人的首席爱徒
欧阳修倒是没注意自己女儿一反常态的小女儿心事，此时此刻，他一整颗心都系在那张宣纸上面的诗词。
词风稳健，辞藻华丽但不矫饰，情景境物用得恰到好处，起承转合间进退得宜。
“好词！当真是好词！”欧阳修拿着手中的词卷，越看越觉得欢喜，自己门生不少，出色的也有几人，可他们之中，大概也无人能做出这等水平的词。
欧阳雪霏原也觉得这词本身不错，但看见父亲这样不加掩饰的赞赏，心中难免有几分吃味。
她自幼便研读四书五经，苦练琴棋书画，到入今也只勉强算得上精通，虽一直为外人称道，但在自己父亲眼中，却仅仅能得到“尚可，切记不可骄躁。”之类的评语。
而父亲却对素昧平生的陈鸣大加赞扬，就好像自己的努力都白费了似的。
“也没有那么好吧？”欧阳雪霏压下心中酸涩，开口却还是剩了零星几点掺杂了嫉妒的苦楚。
她自然知道陈鸣这首词写的不错，但真的配得上父亲这样高的赞誉吗？
欧阳修后知后觉品出话里的几分不甘，虽然不知来由，却还是下意识止住了这个话题聊下去的想法。
“陈鸣小王爷……”他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像有几分印象。
不过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叫陈鸣的小王爷似乎并不擅长词作。好像常常跟教坊司这种眠花宿柳的地方共同出现。
“这位陈小王爷，可是陈王府家的嫡世子？”欧阳修语气中有几分不确定。
“正是。”欧阳雪霏也有些诧异，父亲一向在这些闲事上不曾留心，没想到竟然听过陈鸣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来他这人某种程度来说，的确是挺有名的。
陈鸣并不知道自己随手的词作带来了多大震撼，他只沉浸在不能去教坊司的悲伤中。
陈青云自从将阵法递交上去，如愿以偿得到了兵权，不日便将启程讨伐西夏，临行前，他决定对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再好好教育教育，毕竟目前朝中这种局势，陈家是否能屹立不倒，还很难说。
于是在第二天下午，陈青云趁着休沐，将陈鸣叫去了自己书房。
“鸣儿，上次你的阵法，说实话，究竟是从何处得来？”陈青云自然不会蠢到相信陈鸣的鬼话，只是上次事出紧急，他来不及细究。
陈鸣当然知道自己这个爹不会被轻而易举糊弄过去，也早就想好了应对措施。
他微微一笑，拿出自己这辈子全部的演技，装出一副真诚孝顺的乖巧模样，回道：“实不相瞒，孩儿这些东西，的确是在碧翠楼学的。”
“放屁！”陈青云重重在书案上一拍，装出来的儒雅慈父形象瞬间崩塌。
陈鸣好歹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新时代大学生，并没有被这惊为天人的变脸技术震撼到。
他微微躬身，双手一拱道：“父亲，孩儿真的没有欺瞒，这些的确是在碧翠楼学的。”
陈青云气得直吹胡子又瞪眼睛，抚着胸口笑骂道：“好啊，你倒是说说，是跟哪位高人所学？”
陈鸣不急不缓，依旧心态稳健地解释道：“父亲高见，的确非碧翠楼之人所教。”
陈青云忍不住下意识想开口训诫，却又听陈鸣说道：“但孩儿所学的一身本领，的确是在碧翠楼。”
陈鸣接下来给陈青云讲述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在他的叙述里，自己本就是个不学无术，啃老的纨绔小流氓。
在一次碧翠楼快活之后，偶然遇见一个世外高人。
高人童颜鹤发，一副仙风道骨。但不知怎的，偏偏就看上了陈鸣这么个无药可救的登徒浪子。
“那日，高人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说我命中与他有缘定要收我为徒。孩儿一开始本也是不信的。”
陈鸣姿态放得越发低三下四，显得真像个卑躬屈膝的大孝子。
陈青云自从得了这个孩子，就没省过一天心，何时见过他这副乖巧的模样。
像只被捋顺了毛的大老虎一样，胡子也不翘了，眼睛也不瞪了。
细心等着接下来的奇遇。
“孩儿原也是不信，还以为是个神神叨叨的疯子。”
陈鸣一看陈青云这副模样，就知道有戏，于是故事讲得更加卖力气了。
“但是这位高人指点了孩儿许多，孩儿真正见识了他的本领，用真本事让孩儿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愿追随。”
陈青云听得云里雾里，倒是对这个所谓的“世外高人”兴致勃勃。
“如若真的有这样的高人，何不入仕，为朝堂效力？”
陈青云问得急切，陈鸣心中又是喟叹又是辛酸。
自己这个爹，明明被高堂上的人猜疑又忌惮，时刻提防着。
还能保持一颗纯粹的臣子之心，一心为国为君，虽是愚忠，倒也可怜可敬。
“师傅说了，志不在庙堂，只愿云游四海，将毕生所学赠予有缘人。”
陈鸣用了一句俗气结尾概括了“高人”了思想精华，并将其艺术形象升华到一个无欲无求的高度。
陈青云听完，在太师椅上唏嘘不已。
“也罢，你既已改正，为父就姑且相信你，只是碧翠楼和教坊司总归不是好去处，还是少去为好。”
陈青云看着乖巧的陈鸣，一时之间生出几分父慈子孝的错觉。
原本一肚子的数落教导，被这个半真半假的故事和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哄得有些晕头转向。
但世间没有哪位父母不是发自内心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真的出人头地。
所以对于陈鸣的改变，陈青云是欣慰期待大于怀疑的。
毕竟，自己的儿子，究竟能编造出什么程度的谎言，陈青云心里也多少有数。
“王爷！鸣儿他……”
陈王氏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休沐的丈夫叫去了书房，急得赶忙前来捞人。
却不曾想一打开门，竟然看到一老一小正坐在几案旁边品茶论道？
她嘴里险些冒出熟悉的替儿子求情的话语，又觉得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