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走镖风波
家里其他人都唯命是从，不敢反抗张春花。
大家烧水的烧水，捡柴火的捡柴火，一大家子人忙忙碌碌起来，丁铁头家的烟囱开始冒起了烟。
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其他家人也开始生活做饭了。
收成不好，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闻不见什么肉味儿。
正好老三丁三垂头丧气地从外边回来，他瘦瘦高高，看着机灵。
丁三一看自家娘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娘，你这是……”
张春花简单简单说了。
丁三放下空唠唠的背篓，终于开心了几分，“二嫂生了？又是个小子？”
“闺女。”
“嘿！那敢情好！咱老丁家也有闺女了！我去瞧瞧！”
老三很高兴，被张春花拦了下来，“孩子早产的，你一身寒气别过给了你二嫂。上山没收获？”
老三神色暗淡下来。
家里没吃的，他近来都早早上山，就想着能不能找到点儿吃的。
可是大雪封山，山路不好走，吃的更是少得可怜，能吃的早就被同村的人薅走了，根本没有得剩。
他在门槛上磕了磕布鞋底，脚都快冻掉了一样疼，老三低声道：“再说吧，明儿我再去早点，看看有没有趴窝的野物……”
这也是没办法。
丁三这个年纪家里没钱，今年收成也不好，吃都是问题，更娶不上媳妇。
他懂事，觉得自己单脚利手的上山给家里找点吃的，帮帮家里也是好的。没想到一无所获。
张春花拦着他，“行了，歇会儿吧，晚上吃顿好的。”
丁三闷闷应了声，没把母亲说的“吃顿好的”放在心里去。
这个点，家家户户炊烟都升起来了。
村子里以往的活气却少了不少，死气沉沉。
大家对对方家里吃什么都不感兴趣，反正都没得吃的时候，能蒸个馍馍吃都算条件可以了。
丁铁头家里的炊烟也升起来了。
大儿子带着大头二头三头几个小不点回来了，几个小子手里各捧着几捆柴，有些潮湿，还都十分细小。
丁大背回来的柴火看着也不怎么样，用都是麻烦。
他招呼孩子们放下柴火，跟家里囤的大半个屋子的干柴分开。
他叹了口气，“干柴都不好打了，湿柴也不好用，好在家里还有些……”
大头扯着父亲裤子，“爹！爹！大头要吃肉！吃肉肉！”
二头三头也流着口水往丁大裤子上蹭。
丁大一手抱起一个，往灶屋里去。
丁三疑惑：“哪里来的肉味儿？”然后也跟着进了灶屋。
一迈进灶屋，浓郁的鸡肉香气就叫人口水都要包不住。
丁铁头和丁大愁眉苦脸，又馋又舍不得吃食。大嫂和娘正在烧火，娘胸前看着鼓鼓囊囊的。
丁三一整个震惊了：“鸡？！咱家吃鸡！？”
他娘是怎么舍得拿鸡出来吃的！？
三头：“好诶！有肉吃！”
丁三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三头的嘴，“嘘！哪里有肉，咱吃的是高粱面！”
同时丁三把呆愣的二哥拉进来，迅速关上门，哪怕灶屋里烟雾缭绕也不敢开，免得鸡肉的味道散出去叫别人院子里知道。
难得这样奢侈一把，根本不敢叫别人知道的！就怕村子里有人眼红或者抢吃食。
都是一个村的，一旦有矛盾，那可麻烦了！
丁二后知后觉咽了口唾沫，呆呆地搓手，“这、这……老三？咱家发达了？”
丁三也咽唾沫，盯着灶台眼睛发直，“……我也很震撼，娘和大嫂煮了两只鸡，全是母鸡！又煮了大白米饭……”
老二一听，赶紧掀开竹箴子一看，白花花的大白米饭，掺着玉米粒，正散发着清甜的清香！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这么多白米饭，够一家子好好吃一顿了！
还有两只鸡，就是过大年也不见得有这么丰盛啊！
老二颤抖着盖上箴子盖子，喃喃道：“咱家真发达了？”
“发达啥，”丁铁头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对着美食望眼欲穿，又觉得吃了这顿没下顿，“你娘做主杀的，咱家没有大白米了。鸡也只剩下两只，一公一母，留了一只母鸡下蛋……”
老二一听，人都傻了。
“这哪里了得！就是地主家也禁不住这样吃啊！”
张春花骂道；“你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你见过地主家怎么吃吗？”
母亲淫威犹在，丁二顿时就不敢顶嘴了，结结巴巴道：“没、没见过……但我听过人家说地主家都是顿顿吃肉的……”
要他想来，现在家里人这么吃法，一顿整整两只鸡呢！
还有白米饭吃，可不比地主家差！
流完口水，随即丁大也坐在一旁愁苦起来，“娘啊，家里没吃的了……”
这是带着一家人吃饱好上路的节奏么？
太吓人了！
可是看看大头二头三头流着口水，扒着灶台边等着吃的样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于心不忍啊。
孩子好久没吃肉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他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噜响了起来。
早上就喝了一碗稀糊糊，家里最后一点小麦米做的，吃完就没有了。
他把碗底都添干净了，肚子还是不饱。后来又喝了两碗热水才涨了肚子，拉两泡尿马上又饿了。
他舔舔干涩的唇，木着脸坐到老三身边。
丁家男人在这烟熏火燎，暖暖和和的灶台屋里发呆。
丁三忽然咬牙，“娘！吃吧！吃吧！二嫂要补身体，几个孩子也要吃！大不了、大不了我去镇上一趟，看看有没有走镖的，我……”
“老三！”
丁铁头难得疾言厉色，“走镖？！刀口上舔血的活儿！你去了，哪里还能全须全尾回来！”、
“爹！”丁三还想再说。
丁铁头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老子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我丁家人就是饿死，也得死在一起！不许去！”
丁家最重视的就是团结，力往一处使。
就拿今日来说，就是张春花真打算吃饱一顿，就带着全家人上路。
那也是要全家人死在一块儿的！
走镖是什么活儿？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人家才干的！
镖头几两银子打发了入镖局的人的家人，就把青壮年的汉子带走。
往后生死都和那人家里没关系！若是死在了押镖的路上，收尸都没有人收尸！
也有少数出人头地，衣锦还乡的，可大多都有这样那样的伤病。
要丁铁头看来，这活计和人伢子不遑多让！他是断断不会允许家里儿子走这条路的。
“反正，你不许去！去了你就别认这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