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算账
一家人大快朵颐，吃晚饭了，张兰把单独给余年留着的肉饭和汤放进灶屋里去盖着。
丁二也把余年吃完了的碗筷拿了出来。
至于丁天巧，刚才吃饭的时候，张春花喂了她一点儿鸡汤——没办法，只有这东西暂时可以给她喝喝，家里没有奶给她喝。
好在丁天巧还算乖巧，乖乖喝了鸡汤，不哭不闹的，还看着张春花笑。
张春花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奶给你喝。老大家的，去请你伯娘来看看，看看怎么给老二媳妇下奶。”
张兰低声应了：“我这就去。”她踩着雪出门了。
这个伯娘说的就是丁铁头三哥的老婆林小草。
丁铁头家里兄弟四个，大哥丁甲，二哥丁乙，三个丁丙。轮到丁铁头这个老四了，本来应该叫丁丁的，但是这名儿吧……听着实在是不太好听，丁家老人就给这个老四单独取了个名字叫铁头，虽然也不是什么文雅的名字，但是比起“丁丁”来说，还是要好听不少的。
丁铁头这个三哥丁丙，是个做码头的工人，下苦力活的，就是本性实在太差，踩高捧低，对外看不起丁铁头家里人丁众多又没有钱。丁丙对自己家里只有一儿一女，也是很不满意媳妇林小草，说她肚子不下蛋，生不出儿子来。
三伯娘林小草是个温顺性子，从来不反抗丁丙，也不吵架，稀里糊涂也就过着了。
早年丁铁头兄弟几个因为养老问题，有过龃龉，和丁丙关系不太好，倒是张春花的几个儿媳妇和林小草挺谈得来，关系不错。林小草是别村子嫁进丁家村的，跟着她家里的赤脚医生父亲学过两手，能给产妇按摩下奶，所以张春华才让张兰去把人请来。
等着人的时候，丁铁头就坐在屋檐底下，拿着冻硬了的竹子打磨，削薄了就开始编制篮子之类的东西。
丁大就带着几个孩子们回屋和丁四在一块儿玩。他们的屋子条件好一些，暂时给余年坐月子，他就带着孩子们和媳妇暂时住在二弟丁二的屋子里，将就将就。
看几个孩子和四弟都没啥问题，丁大才放下心，老实巴交地就要去柴房里砍柴火，被张春花拦下了。
“你来，我跟你们兄弟几个说个事儿。”
丁铁头和三个儿子围在一起。
张春花看向二儿子和三儿子：“老二，你镇上的活计如今是每月几文钱？”
丁二是家里唯一一个念过书的，做账房的收入也是最高的。
他道：“一月一百文。”
张春花默默算了一下，这时候一家子一年到头花销也不过一两半银子。她家人口格外多些，从张春花的记忆来看，基本上一年省着花销，也要二两银子，也就是两千文，两吊铜钱。
二儿子一个月做账房的银钱是一百文工钱，一年也就是一千两百文，一两银子多一点，光靠他一个人是远远不能供养一家子人的。而且他在镇上做工，也不能时时回来，每月也就回来三到四次，家里的农活他是帮不上忙的。
镇上铺子老板虽然给他提供了食宿，但出门在外，再怎么省钱，也是要有支出的，因此一年到头，光是老二这里能省下来一两银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更不要说他是读书人，肯定要买笔墨纸砚书籍，想办法接着念书的。
张春花皱起眉头：“丁铁头和丁大，你两个主要还是管着咱们地里的活计，老大家的力气不小，偶尔帮着杀猪，也能挣个几分工钱。”
丁大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显得憨厚极了，“娘，年尾若是村子里还有按猪杀猪的活计，我多去做一些，多挣点……”
张春花摇了摇头，“这时候，人都没得吃，哪里还舍得杀猪，怕是没有多少钱挣的。”
丁大更沉默了，扣着自己的衣角。
张春花看向丁铁头做出来的各种竹制品，基本都堆在了墙角，等着下一次赶场上街去卖，“老头子平日做菜做竹篮一类，偶尔弄点山货下来，一月也挣不到一百文，约莫六七十文的样子，现在天气冷了，收成没有，这钱更不好挣。”
张春花心里大概算了算，大儿子和老头儿一共每月能给她一百文也就顶天了，算下来一年也就一两多银子，合上老二挣得，一年到头也就能存个约莫二两银子——这还是在很节省的情况下攒的。
张春花又看向丁三，这个儿子高大又机灵，胆子大得很，上得了山，也敢去镇子上找活计做。
“你时不时上镇子里去找活计做，都是按天算工费的，有得做工就有，没得做工还要忍饥挨饿吃大饼子，你这里算上工钱一个月大概能有五六十文，这还是不稳定的收入，到了冬日没有多少工程可以做了，这收入几乎就没有了。”
丁三满脸羞赧，“娘，是儿子不中用，不如还是让我去走镖吧……”
丁铁头眼睛一瞪：“你敢！老子腿给你打断！”
丁三有些不服气：“那不然怎么办！我不如二哥那样可以识文断字，做个长期的账房！空有一身力气，没有多少活儿可做！若是不走镖，那不如一头扎进军营里去得了！便是做兵，那也要讲究门路的！我还能怎么办！”
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焦躁得在院子里打转。
丁铁头抹了把脸，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最后扇了自己一巴掌：“算我这个做老子的没本事！不能给你们找到好门路来！还要你这个年纪了也没娶上媳妇！”
张春花看着儿子们，敲了敲桌面：“不急，今年收成不好，看天时就怕明年天时更差，大家都吃不饱饭。咱们还是应该群策群力，多把钱用在刀刃上。”
丁铁头满脸震撼：“什么策什么力？”来自文盲的仰视。
丁二骄傲地看着母亲：“不愧是娘！连成语都知晓！太厉害了！群策群力，群策群力，说得真好！”
张·前三甲医院博士后主任·春花：“……好了，说正事。我清算你们的收入，主要还是想咱们家从现在开始，就该把钱拿出来放在我和你们爹这里，以后家里大小事，公中还有钱拿出来花用，不必要的时候就把钱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