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人
凉州城东门，城楼之上。
密密麻麻掩映的藤蔓之间，开了一处小小的口子，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秦正理面色凝重，不安地看向远方高耸入云的藤蔓。
“告诉天虹剑宗了吗？一旦被红衣帮、赶尸派这些人借到藤神之力，凉州城就不太平了。”
一旁的小厮唯唯诺诺，期期艾艾，没吐出几句话来。
“怎么回事？天虹剑宗不愿派人来？”
小厮低着头，终是支吾出了一句：“守门的外门弟子说咱们城主府扰了真人清修，给了银子也不愿去通报。”
秦正理面带愠色，右手握拳，重重地击在城墙之上。
身边，有一巨狼咧齿低吼，莹蓝毛发根根倒竖，坚硬如刺，显然心情也很是不爽。
“公子啊，依我说，天虹剑宗毕竟是凉州的地头蛇，咱们秦家不比在上都了。上任的城主连赋税表都要先交由天虹剑宗过目，而后才轮到城主府，如今咱们起码权力皆在，算是面子给到了。”
几月前，他跟随父亲，离开上都，来到这偏远的凉州城，为的就是安稳发展神道，拿下这块儿无人注意的地盘。
秦正理更为不悦：“混账！他天虹剑宗，罔顾律法，视朝廷为何物？猖狂至此。”
“咱们陈国，不就是以仙道为尊吗？天虹剑宗也没太过分，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受到盘问。”
秦正理沉默下来，终是强压下心中怒气，他知道这话在理。
两年前，他好不容易寻到神道法门，勉强入了五阶的门槛，进了神域。
谁成想，神域内的材料屈指可数，灵猪被分割得只剩骨架，百目鬼真真作了一摊烂泥。
好在有品性高尚之人作出了合理分配方案，他才好不容易积攒齐了材料，将家养的灵兽霆狼巨化。
由于灵兽的品质高于其他人好几个档次，实力进步飞速，现也能在五阶神域内横着走了。
尽管如此，他的水平也仅能和仙道炼气后期的人打个平手，跟左道那群人对上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他才多次寻求天虹剑宗的帮助。
秦正理眉头紧皱，身边几十个护卫大多都是普通人，派不上用场。
“回去吧。”
就在这时，他忽地瞥到一个巨型物种缓缓移向城楼。
月光照耀下，添柴的毛发呈现蓝灰色泽，又行在苍白的沙地之上，对比之下，看不真切模样。
吸收大量毒素，又强行巨化，目前的它行动迟缓，步子颤颤巍巍。
从城楼上俯视，仅能看到，一团灰乎乎的球状物驮着一个人前行。
霆狼眸光似电，迅速反应过来，一番呜声，秦正理才听了个大概，明白了几分。
“你说是神道巨化？这是只兔子？不是灵兽？”
讶然之色浮于面上，同为神道中人的秦正理不禁摇了摇头：“这小地方，出一个神道之人已是不易，实不应苛求太多。”
单论巨化，普通的兔子自不能与吸收了天地灵秀的兽类相比，不具有出众的能力，花费稀有的材料巨化只会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添柴终于行至凉州城脚下，目光中却闪过一丝犹疑，步子停了下来。
“我只知道老大要来这儿，进去之后我该去哪呢？”
它重又看着藤蔓封锁后禁闭的大门：“也没有侍卫给我开门，撞坏门会出事吗？”
面前的城门突然打开了，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扒开藤蔓，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一锦衣华服的青年负手走出，身后还跟着一只莹蓝毛发的巨狼。
添柴身体不自觉向后挪了一步，摆出临阵以待的架势，戒备地看向他们。
秦正理轻哼一声，有些不屑，他懒于欺负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子，徒留笑柄，但目光触及到被添柴当麻绳用的浮萱草，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郑重。
“浮萱草？”
秦正理自幼资质不佳，只被家中族老要求舞文弄墨，研习书法，饶是素有涵养的他也不由失了态。
不顾兔子的防备，他凑上前看个仔细，表情稍稍严肃：“还真是浮萱草，霆狼，你来看，此人倒不算愚蠢，未选用普通植物。”
霆狼却注意到了另一处细节，这浮萱草的茎叶上，贴着红衣帮特有的黄纸符文，显是经了左道一番压制。
秦正理也侧头看过来，发现了异样：“这是…红爷爷的黄纸？他刚遇着那群左道妖人了？”
“这小子还真是好运，红爷爷那群人鱼龙混杂，没个筑基后期的实力还能逃得出来。”
城外左道，各有擅长，诡计多端，被盯上，没个中实力，就只能当此人提前拿到了前往地府的请柬。
秦正理点了点头：“是该等他醒了，问问他红衣帮的动向，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消息来。”
凉州城守不住，他们就早作准备回上都。
失控了后上面自会派人来处理，总不能把命折在这。
小厮瞅了瞅少年身上的布料，犹豫不决道：“公子，他身上的锦衣价值不菲，是明德轩的布料，脚上的靴子也是裁善堂的，只怕是那三家里面的人。”
“我听说，林家前段日子一直在找人……”
小厮止住话，意思明显。
秦正理亦有领会，动身前往凉州城前，他就大量搜集相关信息，林家的林天，是一个他惹不起的人物。
天生剑骨，为人又正直热诚，最喜行侠仗义，在城内的年轻一代中，声望极高。
“如果是林家的人，倒是个结交林天的好机会。”
此人天赋卓绝，上都中仙道修炼氛围浓厚，近些年发掘的仙苗中，资质强于林天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添柴往后退了好几步，面带厌恶。
秦正理一行人这番话，并未遮掩着，全落入了添柴耳朵内。
毕竟，一只没开智的普通兔子，是不可能听懂复杂的人语的。
但它又知道，老大苏醒后会很虚弱，需要一个疗养之地。
眼前的人暂时没有危险，且又会去主动找寻它想要的消息，跟他们走，反而是个不错的去处。
不情不愿地，添柴没有选择离开。
秦正理则走上前看了一眼兔子背上昏迷的林阁，双眸睁大，月光下少年的脸庞清秀稚嫩，带着莫名的熟悉感：“林……林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