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与君共黄泉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后，大火山半山腰下的山道间已火光映天，正有无数火把交织而成一条火龙，正向着山上翻腾前进。山上亦有无数火把向着山腰处汇聚，喊杀震天，惨叫喝骂，刀剑号鸣交织如炼狱。
而在靠近大火山主峰的一处小石坪上，正横七竖八的躺着六七具尸体，随处可见满地血污与残肢.....
一身血衣的诸葛寿自一名倒毙的羌匪身上抽出短刀，见刀刃已卷，他随手丢弃，拿起羌匪尸体旁一根投枪，看向山腰之下正在碰撞的两条火龙，随之长出一口浊气，与身旁发丝有些凌乱，玉容点沾些许血迹的刘瑜说道。
“羌匪所依仗者，寨门天险也，今寨门为内应打开，贼人焉能抵挡儿郎猛攻？看情形至多半个时辰，兴业定能彻底攻破大火山。”
他之所以笃定寨门被内应打开，那是因为他来时便与张慕谋划好，挑选十五名胆大好手扮作俘虏，抬着重伤昏迷的五名羌匪俘虏混入山寨。
山匪俘虏中本就有不少被裹挟的汉人青壮，守门的羌匪往日对寨中汉人根本就没好脸色，自然没将这十五人放在眼中，只打发到一边站岗放哨。
如今看来，定是这十五人夺门成功，这才叫张慕率军杀入。
此时刘瑜脸上虽然还算干净，可身上已满是血污，手中短刀更是血红一片，显然她先前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
刘瑜虽为女子，如今更是贵为公主，但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二寨主，她虽然没有张慕的武艺，但对付一二羌匪还是没问题的。
她捋了捋额前垂乱的青丝，望见山下情景，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可就在她心神稍缓之际，不出意外的出现了意外。
“小心！”
身处敌寨之中，诸葛寿从未放松警惕，已惊呼着抱住刘瑜向一旁倒去，随之破空声‘嗖嗖’袭来，一支支羽箭如雨点般射在二人原先所在位置！
刘瑜只觉得天旋地转间，耳中清晰的听到近在咫尺的诸葛寿发出闷哼之声，余光所见四周已涌来无数身影......
正是那可恶的一目王·日达目！
诸葛寿起身持投枪护在刘瑜身前，一双冷眸如剑般扫视日达目一众二三十人，而最麻烦的是左右唯一的两处山道上，正有零散的羌匪赶来，而自己背后亦传来钻心疼痛。
“南山你中箭了！”
刘瑜盯着诸葛寿后背上插着的两支羽箭，心痛如绞，只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可诸葛寿却头也不回的宽慰道：“无妨，不过石制箭头，皮外伤。”
刘瑜见果然伤的不深，甚至还能看到箭头尾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就在此时，一身狼狈的日达目却以钢叉怒指诸葛寿：“奸诈汉狗，竟使诡计来赚本王，今日本王便是死，也要拉汝一起！上，杀了这汉狗！”
显然，日达目这是从山腰处而来，知道抵抗不住，撤回山上却正好撞见了他们。
众羌匪也是红了眼，纷纷举着刀枪怪叫着冲杀而来。
诸葛寿脚下一挑，勾起一柄短刀，双手各拿刀枪，依旧死死挡在刘瑜身前。此处山坪空间不大，左右山道已被羌匪堵得密不透风，剩下一南面开阔处乃是山崖，所以避无可避唯有拼死一战。
不等山匪近身，诸葛寿已瞅准不远处正呼喝左右的日达目，狠狠掷出手中投枪。日达目虽然武艺不如诸葛寿，但经历过不知多少生死时刻，已敏锐的感觉到死亡威胁，本能的让身躲避，但诸葛寿似乎早就预判到了他的预判，那投枪仿佛生了眼一般，虽未能一枪贯穿其心脏，却也狠狠的扎入左肩窝中！
日达目一声惨叫，直吓的急命左右举起木盾遮挡，同时暴怒嘶吼！
“杀，都给本王上，杀了那汉狗！”
一时间，喊杀声更盛，诸葛寿则左突右砍，每一刀落下，都直指要害，非死即伤。手中武器更是不停更换，一会刀盾为伍，一会儿长枪舞动如暴雨梨花，只叫身前哀嚎声四起，竟无人能近一丈之内！
望着诸葛寿身前堆积如半圆壁垒的尸山，众人无不色变！
如此恐怖的战力，加之诸葛寿满身是血，双目赤红，看着有如杀神一般极为骇人，已叫众羌匪心生畏惧，迟疑不敢上前。
经历过先前一路厮杀，刘瑜已经知晓诸葛寿很能打，可未曾想竟如此能打，在数十羌匪的围攻下，竟能立于不败之地，且杀得羌匪尽皆丧胆不敢前进一步，这等武艺即便比不过关张赵三位叔父，也该差不了多少吧？
恰在此时，护在她身前的诸葛寿竟还不忘安慰于她！
“有我在此，瑜人勿忧！”
可当她望见对方还在不断增加的人数时，又心生绝望，遂喃喃道：“妾能与君共黄泉，平生之愿......足矣。”
闻身后佳人之声，诸葛寿心头微怔，心中如狼暗嚎......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美女告白？哎~可惜我这该死的身份，造孽啊！
他扫视一众胆寒的羌匪，微微侧首哼笑：“些许杂鱼，吾视之如豚犬，卿休怕，此生长也。”
说罢，他已舞枪如龙似凤，连挑数名想要趁他说话偷袭的羌匪。躲在人群后的日达目捂着伤口，见麾下畏敌怯战，大怒呼喝：“放箭！射死他！”
“大王若放箭，那美人......？”
话音未落，日达目便是一记大耳刮子，面容扭曲道：“本王人都要没了，还管他嬢美人？射，给本王统统射死！本王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刹那间，十数支箭矢先后飞来。
诸葛寿听得清楚，他早就警惕对方放箭，遂只将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十余支箭矢竟被其纷纷格挡下！
如此一幕更惊得羌匪一阵心悸，肉搏对方身前就像有一堵无形墙壁，如何猛攻都会莫名砍偏，随后就是如暴雨般的枪芒反刺而来，触之非死即伤。放箭也是如此，那极为普通的长枪在对方手中简直舞成了飞驰的车轮，根本射不进去，这还如何打？
“投枪，给本王一起投！”随着日达目再次下令，羌匪们纷纷眼前一亮。
是啊，箭矢能挡，投枪势大力沉，一气投去，就不信这怪物还能挡得住！
果然，一听对方要投枪，诸葛寿眉头深凝如川，十余支箭矢自己还好格挡，可投枪恐怕就危险了......
可还不等他想出对策，七八名羌匪已齐齐抽出背后投枪，开始向后蓄力！
诸葛寿如临大敌，额头冷汗正混杂着血水滴滴滑落，长发衣衫早已赤红如浆，他知道若是没有原主的这副身体和武艺，若是换做前世的自己，估计早就死了一百回。
只是如今自己一路砍到这，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只怕这投枪一旦落下，将凶多吉少，难道穿越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而就在他一霎胡思乱想之时，山道之上，羌匪人群之后，竟传来阵阵骚乱与熟悉的呐喊声。
“休伤我主，张慕来也！”远处传来了张慕的怒吼声，以及儿郎们的呐喊声！
刘瑜闻张慕之声本还惊喜万分，却忽然听得诸葛寿惊呼提醒声！
“躲开！”
只见诸葛寿奋力打开两杆飞向她的投枪，颤抖的双手竟再也无法握住长枪，仿佛千斤重的残枪终于脱力坠落，随之一支投枪发出破风之音，于刘瑜花容失色中狠狠刺入诸葛寿的身体。
眼前之人在生死危急时刻，竟还要拼尽全力为她挡下了全部威胁，自己却......
滚烫如火的鲜血喷洒在她那如玉般的脸蛋上，只叫她浑身颤抖，仿佛这一枪刺入的不是诸葛寿的身体，而是她那即将破碎的心！
“南...南山！？”
她抱住了软倒在怀中的诸葛寿，周围厮杀与混乱声仿佛都消失无踪，唯有模糊的人影与火光在四周跳动，幻如霓虹，悲若孤雁，眼前天昏地暗恍如当年长坂。
霹雳乍响夜空，大雨如幕似纱......
刘瑜只觉咽喉处像是被什么塞住一般，肿胀疼痛，竟不能言，唯有侧低下头，深深的靠在诸葛寿那满是血水的额头上，爱怜的软磨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她此刻空落落的心。
一滴滴泪水随之滑落，糅杂着雨水滴答在诸葛寿紧闭的眼帘间，化作满怀软语千言......
‘万灵愫起，来抱血花粹。天门雾卷，槁木生昙绯。皓色远迷离，憾山鸿掣。大河光照映月，却把相思揉碎。只道良辰日短，痛断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