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手
酉时末,青城山东五里,青竹坳内。
人影幢幢,脚步沙沙。
一支支火把如鬼火般穿行于竹林之间,不时传来刀剑碰撞之声,以及喊杀之音。
赵亭长正与两名亭卒被十名匪兵围在垓心,三人各个带伤,其中一名亭卒伤的最重,已失血过多,只能被同伴搀扶着勉强站立,手中环首刀不住颤抖。
四周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有匪兵,亦有亭卒。
但见一匪兵小头目刀指赵亭长三人,狠狠催了口:“给脸不要脸的狗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个斤两,嬢的就他么七人,还敢找乃公晦气?哼~今夜这青竹坳,便是汝等葬身之地!”
赵亭长年约四十余,虽不到七尺,却十分健壮,浓眉虎须,紧握一柄染血的环首刀,亦狠狠啐出一口血吐沫。
“呸!尔等狗贼劫掠商贾,滋扰山门,为祸一方,必不得好死!”
随着双方一阵激烈慰问,又再次厮杀了起来,但很明显亭长三人已是强弩之末,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可就在赵亭长三人岌岌可危之时,一名山匪竟被一柄飞旋而来的大刀劈中脑门,惨叫着倒毙当场!
一时间,双方偃旗息鼓,立时分开,纷纷看向竹林幽暗处。
“谁?出来!”小头目放声厉喝!
夜风中,似有‘沙沙’脚步声正在靠近。
竹叶翻飞间,一白衣身影正背着一人,于漫天落叶中缓缓而来,待走至众人两丈之外时,他将背上之人轻轻放在大石旁,为其盖上自己的白袍,这才转身看向众人,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容。
“白......白泽道长?”
赵亭长与两位亭卒离的近,借着地上还在燃烧的火把余光,显然认出了来人正是白泽。
白泽也的确与赵亭长认识,因为此人就是安水亭的亭长,且当初刚来到三国时,这赵亭长还曾亲自到访观中,询问道观被劫掠经过,其人刚正,嫉恶如仇,确实是位干吏。
当然,他之所以出手相助,并非因为佩服赵亭长为人,而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是亭长,可以为自己证明,从而避免很多麻烦,所以不得不说这赵亭长与匪兵出现的颇为及时。
白泽手持太极握,微笑行礼:“亭长勿忧,贫道白泽来也。”
赵亭长倒也知晓白泽师从青云子老天师,通晓武艺,便感激道:“多谢道长相助,赵某必不敢......”
可话音未落,那匪兵小头目已叫嚣了起来:“嬢的还当是个人物,原是个臭道士,上!给乃公杀,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白泽冷眸扫视匪众,只脚下一勾,地上一杆粗糙的铁头木杆枪便到了手中,随之横枪立马左右挑拨间,地上三两刀剑已被挑射而出!
还不等众匪兵冲来,更不等赵亭长参战,已有两名冲得最前的匪兵被刀剑贯胸而亡!
刹那间,匪兵冲锋之势为之一滞,纷纷面露惊骇之色!
见那小头目举刀呼喝左右冲杀,白泽星眸寒光闪过,一个蹬步越枪,左抽右打间,两人呕血横飞倒卷。
“好俊的枪法!”
赵亭长大喝赞叹,亦鼓足余勇与另一名伤势稍轻的亭卒杀向匪兵。
与此同时,白泽长枪如龙,已朝着面露惊恐的小头目袭杀而去......
......
数日后,青城山下,密林之中。
迷雾间,一头戴青纱斗笠的褐袍身影,正立在一棵苍天大树下,吹奏一支短箫,其声悠扬,回荡在山林之间,仿佛与鸟语虫鸣融为一体。
忽然群鸟惊起遁空四散,箫声随之戛然而止。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人身穿粗布葛衣,头戴藤斗笠,遮住了面容,已躬身行礼。
“仆,拜见马先生。”
褐袍男子单手抬了抬,示意起身。
“汝观主白泽可是救回一名女子?”
葛衣人压了压斗笠,插手道:“敢告于先生,仆正要禀报此事,旦日,观主身体大好,前往安水亭询问观主印之事,归来时已是夜晚,的确救回一女郎,身负刀创,伤势颇重。”
“哦?”褐袍男子轻咦呢喃,背手踱步间,忽而转身:“可知身份?”
“据仆所查,此女衣衫不整,乃山匪所伤,逃至离此不远处被匪兵追上,险些被玷污,幸得观主击退,这才免遭毒手。观主走不多远又遇十余匪兵围攻安水亭亭长等人,遂出手并力击退匪兵。当夜,赵亭长与幸存的两名亭卒亦在观中疗伤,翌日方去。而此女伤势颇重,至今尚未苏醒,故不知具体身份,据赵亭长推断,应是山中猎户。仆亦见过此女,肤棕,手粗,右手老茧颇重,戴石韘(射箭佩戴的扳指),当为猎户之女。”
褐袍男子来回踱步,沉默良久,方道:“嗯,安水亭长之事吾早已知晓,白泽击退匪兵,救下亭吏三人,有功,想来月底郡中便会有奖赏随观主印一并送至观中。然那女子身份...待苏醒之后仍需确认。对了,近日天师观中可有异样?”
葛衣人如实禀报:“观中并无异样,只是不知为何观主自昨日始,竟于观内摆案算卦,品评人物。”
褐袍男子闻言一滞,随之笑了笑:“素闻青云子老天师在世时,便有观星望气之能,想那白泽年少心性,效仿一二也不足为奇,只要不像太平恶道一般蛊惑百姓就好。汝且去吧,有事再向吾禀报。”
“唯。”
葛衣人说完,便转身遁入山林之中。
半个时辰后,褐袍男子出现在了青城山外的官道上,等了片刻,官道上远远来了一辆牛车,另有一劲装青年,头戴赤帻,跨马持刀护在车旁。
恰巧在此时,高亢的鹰唳之声响彻长空,褐袍男子与那劲装青年几乎同时仰天遮望。
随之,苍凉的箫声自青城山中刺耳袭来,瞬息音调急转,恍若肃杀之音,引得褐袍男子回头张望,却什么也未看到,只有混乱的箫曲自缥缈云山间不断传来。
“吁~~”
车夫拉停老牛,站在车架上,向着褐袍男子恭敬的行了一礼。
“何故停车?”车厢内传来中年男子清亮的询问声。
年轻护卫俯身靠近车窗:“是马参军。”
褐袍男子已摘下青纱斗笠,露出一张白面方正,留有短须的中年男子面容。
正躬身冲着车厢行礼:“学生马谡,拜见先生。”
马谡,字幼常,襄阳宜城(今湖北省宜城市)人,为马良之弟,年三十有二。
马谡最初以荆州从事的身份跟随刘备进入蜀地,先后任绵竹县令、成都县令和越嶲太守。马谡才气过人,喜好议论军事谋略,诸葛亮对其深为器重,如今已调回成都,暂时担任丞相府参军,主收集、整理、分析敌国情报,辅佐处理政务等事宜。
“哦?是幼常啊,快快快,且上车叙话。”
窗帘随之掀开,车内虽暗,却探出一羽扇,能感受到车内之人对马谡的喜爱。
身后青城山上的箫音依旧刺耳,马谡一脸痛苦状走来,望着车窗内人物,指了指青城山方向。
“此箫音甚毒,正欲借先生车驾避此魔音也。”
显然,能被马谡如此恭敬的称呼为先生,车内之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正是蜀汉丞相诸葛亮。
马谡进入车内,随之传来了诸葛亮的爽朗笑声。
“此箫似有古之任侠快意江湖之气,可惜杂乱无序,实难入耳,惜哉,惜哉......”
鞭子声响起,牛车向着东方缓缓而去,车轱辘传来‘吱呀吱呀’声。
与此同时,在云雾缠绕的青城山半山腰处。
白泽正坐靠迎客松间,嘴上虽胡乱吹着洞箫,目光却冷冷的俯视着官道上所发生的一切。
见牛车远去,他收了洞箫,顷刻间周围鸟语之声回归,竟异常优美动听。
“呼~到处都是‘眼睛’,这活啊...可真不是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