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番外一 萧萧牧野
西北狼喜欢在夜间活动,还有个挺好听的又名:夜月狼。
但当小狼孩晚上兴奋嗷嚎死活不睡的时候,萧实就不那么喜欢这称呼了。
那一阵儿在教小孩学说话。
于是狼嚎间还能听到干脆利落的:“不睡!”
“就不!”
鸡飞狗跳了三四天,教学进度条终于被拉进。
小狼学会了嚷嚷着叫人讲故事。
睡前故事。
萧实一个铁血方钢的小子上哪儿去编故事?
他跟小野眼对眼瞅了半天,最终开口:
“从前有座山……”
很快小狼就不吃这一套了,生活被搅得苦不堪言的萧实又去找班长支招。
“结合你的经历,想想她的世界,最后联系到你催眠的目的,不是很简单嘛……”班长给萧实进行思想催眠,并附加注射强心剂,“小十啊,你得学会接手了就履行职能,付出心血,主动承担责任,成长为无坚不摧的参天栋梁,为世界做出不朽贡献!怎么能被眼前如此小小的问题难倒呢?加油干!我看好你!”
被哄得晕头转向的小十同学,在被班长婉拒了外出采购童话绘本的请求后,终于开启了绞尽脑汁的编叙大道。
这天夜里,一大一小在帐篷里蒙头讲故事:
“咳,我编的肯定不好,差不多讲讲你就睡觉……”
故事内容如下:
在你出现的十年前,山上也有一个狼孩,被一个寡妇捡到,抚养长大。
可很快边境战乱,十五岁那年被屠了村,寡妇离世,他孤身参军。
依旧晚上不爱睡觉,非要和狼一样。
然后有天晚上碰到了夜猎的狼群。
狼不认识他了。
一招不慎,被狼群吃掉了。
筱野:?
倒是没给小孩吓得做噩梦,就是大脑自动捕获关键词,让小野梦到了跟狼群一起夜猎的日子:视野低矮难受,追狼累得气喘,好不容易大家一起咬倒一只小鹿,分到它这儿骨头上也不剩什么肉。
哪怕是咬骨头呢,总得让自己吃上口。
舔舔肉渣,磨磨牙……
第二天看到萧实的“红烧猪肘”——被小孩当成磨牙棒了,惨遭一夜啃咬。
顺理成章地,给小孩一顿胖揍。
。。。
其实萧实小时候不是狼孩,或者说正相反:他是猎户家的孩子。因为住得偏,为护家眷和牲畜什么的,萧父年年抽时间去打狼。
是的,他们家是猎狼的。
萧实第一次跟父亲去,年纪小,还没见惯大自然的残忍。他从母狼尸体下扒出小狼崽,说什么都不还了。
他是心软,萧父可毫不手软。
当场给他一顿胖揍,抽得道道起垄。他那没见过世道的小脑瓜犟死理,捧着托着小心翼翼地,把小狼崽带回去养。
被窝都要睡一个的那种。
气得萧父天天骂他:“等着被狼咬一口,变傻子了,你就老实了!”
小孩心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后来——
战乱是真的,村子没了也是真的,但,不是屠,是炸。
一颗炮弹打过来,隔壁王婆的吆喝什么的都听不见了,萧实的老爹也不行了,断气前给他指了个方向:去镇子上谋条活路……
长途跋涉就靠一双脚,镇上有征兵,他就参了军。
本国那两年军训没意思,大伙儿都是来混饭吃的。他又向世界组织报名,在卫和部队通过基础训练,立下坚定信仰,志愿追逐和平。直到下连队的时候,才知道别人都找关系去安定区、物资区,而他,以优异成绩被不吭不响地推挤去了边营。
那时心宽,也不求安逸,只希望能长点本事。
不同于来时路上的心灰意冷,他在边营扎根,近乎重生。
他捡回了筱野,像当初的小狼,怕得瑟瑟发抖还要咬他手指。
他以为自己将成就一个新生命。
可天意弄人,你偏偏是个女孩。
我像六七岁时一样,学着去照顾它。
苦笑怒伤,什么都一把托过来,回想时依然感慨。
明明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也不打算找了。
但你是个孩子,我得负责任养好。
育儿育女,边营图书馆里东西有限,我来回看了好几遍,比较重要的晚上带到帐篷里打手电筒背。
虽然我是男人。
虽然我早早做好准备甚至给你讲生理课,但依旧会忐忑你是否能克服必至的痛苦。
谢天谢地,轻微的发育不良阴差阳错使例假月经这恐怖的东西与你无关。
可性别上一字之差,对现实的影响又岂止这点儿。
边营不收女兵,卫和部队同样如此,而你小时候又偏激不少,寻常训练的都很难压制住你骨子里的野性。我势单力薄,不知该把你塞到哪去。
年岁空长,特种海选就那短短几年的时间,我私心上不愿再拖。
连长告诉我特种海选不止是特处盯着,暗处也盯着。
从风险中窥见希望是人的本能。
只有暗处可以摆脱一切限制——只有他们可以收下嗜血的刃。
后来放你自由,你一下子就跑出了我力所能及的安定区。
楚亲自把你带走,所有人都没了你的消息。
可我相信你不会在暗处某个角落离开。
骨子里那好争的劲儿,与狼争食的血性,你只是在我的教训下勉强收了起来,哪怕场景稍微刺激,你都可能被兴奋带动。
像校场上偷袭我的小狼一样。
它绝不会在暗处的犄角旮旯被吞没!
再后来……
“听说暗处有个‘笑狼’最近特出风头……”我偶尔听同事们讨论,暗自为你祈祷,暗自为你庆幸。
总是偷摸算计着你出任务的时间,习惯性去给你收拾摊子,摆平后祸。
你很强,我无数次清醒意识到。
这样的小狼不需人的担忧来烦扰。
我以为一切都能正常过活,直到某一天,上级告诉我暗处的避战暗杀决策,要我担任和谈的特卫员,或者让筱野去暗杀敌方首领。
我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然后见证,不,是成就了那场正面狙杀。
筱野被他们当做宝刀,而我是黏住刀鞘的多余情感,理应作无关因素被消除。
我在那一刻清楚意识到,小野将成为冷血杀人机器。
我要赌命阻止这种将来。
我要她回樰山去,不要复仇,也不要记恨,我向她承认是我错了,不该将她带离狼群,更不该将她送出樰山。
她丢下枪走了,我已不知她是否还听话。
好累。
我闭上眼。
同这尔虞我诈的世界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