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审判
抉择的时刻到了。
善良说：不能杀伊芙琳，她就算有罪，也是无心之罪。难道莲花出生在泥泞中，它就是天生肮脏的吗？
邪恶说：必须杀了伊芙琳。因为只有她死了，所有恶人都付出代价，无辜的死者才能瞑目，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罗伊持着淌血的利剑，伊芙琳站在他对面十米远。
他只需要走过去，把伊芙琳杀死，非常简单。
他杀过太多怪物，对于“杀”这个行为，他比呼吸都娴熟了。
伊芙琳经过短暂的茫然后，眼神变得悲哀，随后又沉静下来，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并未被那道“意志”占据身体，而是如梦中惊醒，察觉到了真相。
她从地牢中睁开眼，看见残肢碎尸、无数无辜者尸体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德米安家族罪无可恕了。
罗伊是审判者。
他不是突然决定杀死德米安，这是早有预谋。
甚至从一切的开端，德米安就已经上了罗伊的狩猎名单。
这场审判无关对错，正义与邪恶，而是源自罗伊内心，依照他的想法而进行的审判。
伊芙琳背在身后的左手，残留着曾经为了救罗伊而割出的两道伤口。
一道救罗伊，另一道放血。
尽管第二道伤口没派上用场，但她却愿意那么做，单纯地为了罗伊好。
但是，她背后手里也有一把血红色的匕首【血牙】。
是德米安离开之前，交给她，让她护身，避免被猎人或狼主伤害的武器。
尽管这毫无意义，毕竟伊芙琳很弱，但给她武器，多少能增加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可惜。
这把匕首，并未用于抵抗外敌，它即将被伊芙琳与她“哥哥”的战斗。
罗伊心里问自己。
——要怎么做？
杀死血族，杀死塞巴斯蒂安，杀死德米安。
罗伊觉得这是正确的，他问心无愧。
那么，伊芙琳呢？
他此刻本来应该被【该隐之印】侵蚀而死，但伊芙琳救了他，且随时可以收回该隐之印，她却没有那么做。
伊芙琳有罪吗？
没罪吗？
她该死吗？
罗伊大口喘息，疲惫感涌上心头，他发自内心，拒绝“邪恶之心”给他的建议。
“——我不能杀伊芙琳。”
邪恶之心怒吼：
“为什么不能杀，难道她【魅惑】了你？你杀了那么多人，什么时候迟疑过一秒，但凡有任何迟疑，你都已经死了，那为什么现在下不去手！”
“因为伊芙琳不该死。”
“她该死！你去二层去找尤伦的尸体，看着他的脸，想想他的绝望与悔恨。他因伊芙琳而死，那伊芙琳为什么不该死？！难道这个时候，你不代表正义了吗？”
“我从不代表正义，也未说过我是善人。”
“所以，你要当恶人？尤伦、艾丽尔、她的孩子，那些人知道为他们复仇的人，是另一个恶人，天啊，这个世界太黑暗了！”
是啊。
他不是只被伊芙琳救过，尤伦也帮过他，或许也救过一次。
他不杀了伊芙琳，伊芙琳的诅咒加剧，还是得分给其他人，害死他们，他如何与那些人交代？
尤伦的话语，回响起来，在罗伊耳边挥之不去。
他不想听，但回忆不归他管束，那声音如雷贯耳！
“——做一件善事，就能抵消一件恶行。罗伊，你认同这个说法吗？
“罗伊，我不同意！一个人，哪怕做十件、百件、一千件善事！直到老死！都不能抵消一次恶行！
“特别是源自天生的、无法被改正的，烙印在灵魂里的…原罪……
“哪怕整个世界认同你是大善之人，但罪恶是无法被掩盖的。
“因为你一清二楚…你犯过错…你明知那是错，还是亲手犯下了！
“外人对你的赞美，恰好是照亮你内心黑暗的那束光，它提醒着你，你的灵魂多么肮脏！无数个日夜，你都会悔恨犯错的那一天……”
他不杀伊芙琳，就是犯下了错，该隐之印的诅咒就要害死更多人。
但是。
杀伊芙琳，也是一次犯错。
他在恩将仇报。
罗伊身体仿佛被千斤重担压迫。
他开始行走，走向伊芙琳，右手握紧了血裔猎手之剑，握得更紧，目标明确！
剑指伊芙琳。
伊芙琳呼吸开始急促，藏在背后的血牙，亮起一抹冷光，像是生命走到尽头，坠入死亡，感受到的冰冷感。
一切都要结束了。
所有人都要死，她也是，唯有这样，德米安家族才算覆灭。
罗伊来了。
一位死神、审判者、独裁者，或者是暴君。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无论是肉体或心理上的重负，都无法压垮他。
他总是能找出自己想做的选择，并为此付出全部。
伊芙琳抓紧匕首。
等罗伊扬起剑刃时，她也要挥剑……
不论打得过还是打不过。
反抗之后，她才能死亡。
她不可能让杀父仇人毫无代价的取走自己的性命。
就当是为了父亲德米安，她必须向罗伊挥刀。
牙齿打颤，手指麻木，她只好尽可能沉稳地握住匕首。
近了。
五米，四米，三米……
阴影笼罩了伊芙琳。
她看见罗伊扬起血裔猎手之剑。
她应该是时候挥刀了，往罗伊身上割出一刀，不论深浅，这就是她的反抗。
但是，伊芙琳出乎意料，完全没有像她坚信的那样，产生任何动作。
只是呆呆地望着罗伊，等待剑刃砍下的那一瞬……
“锵。”
剑刃刺入了。
伊芙琳害怕地闭上眼。
但是，不疼，她没受伤。
剑刃挥去的方向，并不是她，而是地面。
罗伊用长剑作为拐杖，刺入地面，疲惫地跪在她面前。
然后，染血受伤的手掌，把她拥入怀抱。
“——罗伊！你这是非不分的混蛋，你在放任更多人因该隐之印而死！”邪恶之心怒不可遏。
“我不管是善还是恶，我不杀伊芙琳，我不杀她！”
罗伊从内心深处，如黑夜白昼的枷锁中挣脱。
都安静，是非对错，由他来决定。
他抱住伊芙琳，把她拥入怀里。
伊芙琳茫然半秒，内心的彷徨、悲哀，转变为纯粹的哀伤，热泪翻涌，把罗伊的衣服染得湿透。
她哭得太悲伤了！
断断续续，仿佛要把灵魂都哭出来，让自己从这场噩梦中苏醒。
“结束了，伊芙琳，德米安家族灭亡了，今后，我会照顾你的。”
伊芙琳放声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
罗伊彻底忘记了，这是一场由灵魂记忆而构建的“回忆”。
他太悲伤了。
大脑让他舍弃了一部分理智，否则聪明如他，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为什么潜意识会如此悲伤？
十分明确，原因简单无比——
这场所谓的【审判】。
不论罗伊遵从内心，保护伊芙琳。
还是为了断绝该隐之印的诅咒，选择杀死她。
这些……毫无意义。
因为。
这只是一场回忆。
伊芙琳已经被希斯克利夫杀害了。
他亲眼目睹。
他知道。
他越在乎伊芙琳，就越不可能忘记伊芙琳死去的画面……
伊芙琳用牙齿咬住了他胳膊上的肉，力气不大，毕竟她很虚弱，但她很用力，所以罗伊产生了痛觉。
她在报复。
因为罗伊杀了德米安，杀了她父亲。
德米安是好父亲，她报复，情有可原。
“我们走吧，伊芙琳，我带你离开这个悲伤的地方，我们有许多选择，不用担心该隐之印，我会保护你，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罗伊抱着她，迈起第一步。
伊芙琳咬了3秒，松开口，只留下一个咬印，这就是她全部的报复了？
“……哥哥。”
“怎么？”
“抱…歉……”
伊芙琳失去了力气，浑身软了下来。
怎么了？
罗伊停下步伐。
茫然垂头，望着怀里拥有璀璨金发的柔弱少女。
【提示】：已击杀伊芙琳lv15，经验值+285，灵魂点+450
灵魂光辉从她身上升起，就像无数次重复过的那样，这一缕灵魂之光会自动被罗伊吸收，强化他的力量。
“等等。”
“发生什么了？”
“我不要吸收伊芙琳的灵魂！”
罗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灵魂光辉涌入体内，他呼吸都停滞了。
随后，只是半秒，他就理解了一切。
他憎恨自己反应如此迅速，能够把伊芙琳的死法完美地推理出来。
是【该隐之印】的重负压垮了她。
德米安家族的许多血族被狩魔骑士杀死了，该隐之印已分散的诅咒，又返回了伊芙琳的身体。
伊芙琳分给他该隐之印的力量，自己承受着额外的【负担】。
再加上大哭一场，极度悲伤。
虚弱如人偶的少女，在罗伊怀中闭上了双眼。
“还有救……”
罗伊不敢接受伊芙琳死亡的事实。
只是呢喃着“还有救”这句话。
不论是什么方式…反正她有救！
伊芙琳的记忆，一生中最深刻的记忆，开始出现在罗伊脑海里。
或许记忆就残留着救活她的方法。
去看她的记忆！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