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君言不得意
“别顾着击退它们！”白裙金悦看了一眼在雾中不断探出的手臂：“我们现在只能等待这个驭鬼者恢复正常！保护他的尸体！”
“什么？”
校服金悦跨在那尸者身上，用木根狠狠敲击它的面部，一棒又一棒，钉子嵌入并在拉扯中搅烂它的皮肤，灰血喷了她满脸。
她回头，看向躺在青灰地砖上那具无头尸体，以及旁边几百块碎裂的脑部组织：“怎么保护？只要让他不受攻击就可以了吗！”
“当然——没这么简单啊！”
噗呲！木棍在空中划破飘落的枯叶，击打在灰黄身影的太阳穴上。
完美的全垒打！
白裙金悦很满意自己这一棒，转身又回身挥棒，帮最小的金悦打退了一只尸者，待到她茫然地看着那佝偻尸者在眼前倒下，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运气不错，这玩意受鬼控制，它出现时通常说明我们对鬼有威胁。接下来你只需要帮你这个不可能交心的朋友把脑壳拼起来，脑花放进去，我们就有机会活下来啦！”
又是这种嘲笑的话语！金悦像一只被触及逆鳞的黑猫，瞪着大眼睛看着白裙的自己。
“怎么，我可是未来的你，你什么心思我还不能明白吗？不可能啦！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白裙金悦像跳舞一样在大雾中挥舞木棍，她愈加熟练了，哪怕雾中走出来的尸者越来越多，那木根上的钉子也能精准的击中它们的要害——头部——或许这就是成为驭鬼者十多年后不断自杀锻炼出来的身体控制能力。
“说什么风凉话！”校服金悦背对着她们，保障自己不看向铁门外那只灰西装地中海鬼的同时，用尽解数逼退像野狗般的尸者。
“什么风凉话。我说真的。她才15岁，距离成年还有3年。你不可能不懂我意思。3年，对于这个时代来讲是多少人的一生？”
“说真的，小妹妹。”白裙金悦嘴角染上鲜血，她咧嘴笑着：“你得承认你的眼光向来不太好。”
“他不一样。”金悦默默的说了这句话。
然后，她没有理会她们，而是默默蹲在地面上，一双小手努力地将连着毛发的头骨捡回来，汇聚在陆羽的无头尸体旁。
这个过程简直恶心极了，尤其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活着，所以那双白皙小手靠近断颈处时，心脏每一次都能迸出温热的血肉，渗进她的指纹、指甲盖里。
砰砰砰！
如果不仔细看附近发生了什么，真以为这里是某个午后发生小规模冲突的战壕，此刻有数不清的敌人抱着为国献躯的悲壮决心拿枪冲锋，每一颗子弹从枪管内顺着膛线加速，射出，击中对方的同时，他们的心脏也被击中。
所以地面上，才会像现在这样，遍地血液。
还是灰色的。
像漏掉的洗衣水一样。
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震响墙壁，绚烂又土味的LED打在木制床铺的底板上，一名穿着冰丝白长袖和灰色宽松直筒裤的长发青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座位，犹豫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拖把，走过去把室友忘关的战争电影关掉。
长发青年长的很俊美，有一股死神笔记里超高智商的男主“L”的模样，不过虽然形似，他却比L高一些，看上去也没那么颓废。
关掉前陆羽看了一眼电脑内容，不是战争片，而是丧尸片。穿着红裙的女主正手持加特林在昏暗空旷的地下通道内扫射着一只只衣衫不整面如恶鬼的丧尸，子弹嵌入它们的血肉，打破它们的肩部，火舌喷出，它们就像射击训练里的木制人形靶挨个倒下。
是部不错的片子。
陆羽看着紧闭着的宿舍铁门，有些怅然若失。
刚刚室友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他拒绝了，因为《鬼神》的美术问题还没解决。
那是一款以现实存在的地址鬼国神宫为背景的恐怖解谜游戏，他花了不少时间在游戏开发上，每个流程都亲力亲为，指望着它送审上线后能带来自己的第一笔成绩和第一桶金。
为此陆羽付出了不少代价，就好像这个宿舍总共六人，但其中四人出去吃饭时从来不会叫他，只有住在他对铺的室友王维每次出去吃饭会问问他要不要帮忙带饭。
有时陆羽也想问问自己值得吗？费尽心力考进来的名校，他不去参加社团经营自己的人脉圈也就算了，在宿舍里也成天不说话，只知道每天找素材学案例编程画画写文案。
王维总会调侃他是一名隐士。
“那首诗怎么说的？对，就我写的那首。啥？我当然说的是跟我同名的诗佛王维啊！”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我说羽子啊，你才多少岁，你这就要退休归隐终南山啦？不是哥们说你，有些事哥们还是得说，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梦想，还有凌晨街头的啤酒和炸鸡啊！你总不想到时候一个人在凌晨街头吃啤酒和炸鸡吧。”
陆羽没有办法回答王维为什么他要这么坚持。
或许是他比同龄人在家境上更没优势，不得不更早的明白他只能依靠自己的特长来做到某一件事，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赚到钱来弥补家里的空缺，才能在父亲生重病的时候豪横的把银行卡按到POS插口里去，输入密码，滴滴几声，十几万转过去，于是父亲能够安心住院，他不用听见那沉重的叹息声。
但有些事注定是没办法跟别人分享的，就好像小时候玩陀螺时，别人家孩子的爸爸会牵着他的手带他到奥迪双钻的正版玩具店里像挑选廉价纸巾似的选那些大几百的玩具陀螺，还能买许多加装件，酷炫极了。
在那些钢铁猛兽面前，他连拿木陀螺进场的资格都没有。
“你惆怅个什么劲？你还不够优秀吗？小镇做题家能到你这个地步已经是天花板了！”
王维会笑骂着拍打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的拿一面镜子怼到他脸上：
“哥们，看看你长成什么样了，你这是中了基因彩票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通，你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去做什么游戏？游戏市场现在早就是一片红海啦！到处套皮，签到就送满级神装，6块钱青龙白虎全部有……制作人只想着圈钱跑路，你这么认真，以后绝对没搞头的！”
“听哥们的，哥们会害你不成。”王维会猥琐的笑着，掏出一个钢丝球：“我们今天就可以开始特训啦，嘿嘿~”
陆羽总是会拒绝好哥们的各种请求，并看着他佯装愤怒地把钢丝球摔到地上，怒骂他是个精神病。
“我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吗？难道就不能……站着吃饭吗？”
每当陆羽独自在空荡荡的寝室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听见蝉鸣，听见男男女女们欢笑打趣的声音，他会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那里永远是一张摆放着人体模型的桌面和一个永远等待他发出指令的屏幕。
他会想，或许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能过去。只要《鬼神》成功，他会赚到一笔钱，会改善生活，会让自己匀出时间和哥们好好喝几箱啤酒，体会体会他本能轻易抓住的青春。
但，那一天永远都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