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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山下争执

山道平坦起来,已经快到了。

还未见人,远远地,便听到吵闹声。

“听好了,我告诉你,今日,这轿子我唐华仙坐定了!”

“唐七姑娘,无理取闹也要有个度。”

王唯顺着声音看向源头方向,是以一男一女的两伙人,正在争执。

白河走上前,抓住一庶务观弟子,追问缘由:

“这两位怎么回事?因何吵起来了?”

王唯也凑上去,竖起耳朵听着。

“白河师兄,是这样的,这登山轿呀,原是恒山派有位小尼姑不小心将脚崴了,我们特意给她准备的。”

“那怎会起争执?”

“是那唐七姑娘,看见别人有登山轿,自己也想要,我们与她说,让她稍等片刻,可她偏不让,就要这顶轿子。”

白河眉头微皱,听着耳边的话,下意识的看向争执中的女子。

女子一袭红衣,正叉着腰,气盛凌人,根本不将赶来劝说的武当道长放在眼里。

那名庶务观弟子又解释道:

“那位恒山派小尼姑也是善解人意,主动将轿子让给了她,这时还是好好的,可那孔雀山庄的秋公子见不惯唐七姑娘此番嚣张作为,便出言暗讽几句。

这下,这唐七姑娘就不准了!也不知道为何....”

“有意思。”

王唯与白河对视一眼,心中发着牢骚,看向那一袭红衣。

唐七姑娘双手叉腰,琼鼻高高扬起,看着那梨花带雨的小尼姑,嘴角微微下抑,面上露出一股厌恶,咄咄逼人道:

“我不管,凭什么她做好人,我就得做这个恶人!要么今天谁都别坐,要么你们就再找一顶来。”

见王唯看向场中,白河叹了声,为王唯介绍道:

“那位唐七姑娘是蜀中唐门之人,唐家此代排名第七,所以号唐七姑娘,而那秋公子乃是孔雀山庄之人,外间宣称为家生子,可有传言称其为孔雀山庄庄主的私生子。”

“嗯。”王唯点头牢记。

“这蜀中唐门和孔雀山庄都是一方豪强,又都以暗器闻名江湖,所以一直以来明争暗斗不少。”

王唯颔首,他理解,同行是冤家嘛。

看着唐七姑娘,王唯脑中浮现出那月夜下的吃瓜身影。

“她应该也是唐门的人吧,不知道在不在里面。”

稍作思量,王唯看向一众明显年岁大上许多的武林男女,他们与众人不同,独身立于人外,独自走动。

应该就是此次各派的代表。

“那他们的长辈不出言吗?”

“不出言是最好的,小辈之间的纷争将大人牵扯进去,就不是三两句可以解决的事情了,你看,那些人都是束手旁观,再说了,这种情况,不正可以考量自家弟子吗?

哪些临危不乱,遇事不惊,值得用资源培养,又有哪些,见不得大场面,腿脚哆嗦....”

王唯张嘴,正要说话,可场中另有变故,一衣着鲜丽、容貌俊美的年轻人走上前,向二人拱手道:

“还请诸位听我一言!”

众人见来者衣着不凡,器宇轩昂,便试着一听。

“两位一是蜀中唐门的天之骄女,一是孔雀山庄的人杰俊彦,同是武林豪强,恰此武林盛事,岂可起了纷争,让他人看轻。

当今中原武林暗流涌动,左道群魔贼心不死,欲求颠覆武林,塞外蒙古余孽、江南倭寇,值此风云汇聚之时节,我等正派人士岂可兄弟阋于墙,让宵群贼小看笑话!”

一口气说完,那男子又深吸一口,再拜道:

“在下肺腑之言,两位自是各中豪杰,天资聪颖,当然懂得,但一时受恶念作祟,起了争执,在下本不愿出言,可念及上山时辰已晚,试而言之。”

言罢,男子缓缓倒退几步,束手而立。

见此,孔雀山庄的秋公子神色如常,嘴角含笑,略微颔首。

那唐七姑娘也是收敛几分跋扈之色,一双美目盯着眼前男子,一动不动。

其余武林人士各有所态,但大体上都对那仗义出言的男子很是看好。

“此子气量不俗,未来定不可限量。”

“勇气可嘉,正气凛人,吾辈楷模。”

“话说,此子是何门派?”

见事有转机,一武当执事上前,好言劝道:

“还请各位武林同好稍等,此事是我武当招待不周,还有一顶轿子,马上就来,还请稍等片刻。”

唐七姑娘冷着脸、娇哼一声,说着话,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林平之。

“哼!这样还差不多。”

孔雀山庄的秋公子笑了笑,拱手退后道:

“罢了,是在下无礼,唐突了诸位雅兴。”

有人搬梯子,二人也借坡下驴,这样闹下去,对谁都不好,更何况,真当武当没脾气呀。

敢在此时此地闹事,那是真没将武当放在眼底。

事情解决,气氛一松,众人又交相引荐,好不热闹。

先前那男子出了大风头,自然也被众人关注。

王唯身边的白河,看着场中,皱眉道:

“这位少侠,我竟认不得。”

“你也认不得?”

“不知道,应该不是哪家大派子弟,武功根脚倒是不错,但也看不出具体门派。”

白河正埋头思索,可场中已然有人出言询问男子姓甚名谁、何门何派。

“晚辈叨扰,在下林平之,福建人士,家父乃富威镖局之主。”

“哦。”

众人面面相觑,这富威镖局确实没怎么听过。

天下镖局众多,也唯有以长安大镖局为首的和气生财六大镖号名闻江湖。

与众人不同,王唯面色明显有些呆滞,终于见到一个前世认得的人物了!

“林平之,没想到我第一个认识的人是你。”

一时有些冷场,倒是白河记起些什么,出言问道:

“敢问【天南一剑】林远图与少侠是何关系?”

见有人知晓,原本面色微僵、略显尴尬的林平之立时拱手,朝白河展颜笑道:

“林远图正是在下曾祖父,没想到少侠居然记得。”

“岂敢,令曾祖自创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纵横江南十省,打遍黑道无敌手,距离陆地神仙也只差一线之隔,在下自是心神往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好似大梦终醒般惊叹道:

“林远图!我听我师祖说过,那可真是打遍天下,以一剑之力称量天下群豪呀!”

“竟然是他,这富威镖局难怪听得耳熟,再往前数八十年,这富威镖局可也是第七大镖号,只是可惜后人不争气。”

“竟是【天南一剑】后人在此,先前恕在下眼拙。”

林平之面向众人,拱手激动道:

“晚辈不敢,都是先祖昔年风光,晚辈不成器,给先祖丢脸了。”

有弟子询问自家师长道:

“这林远图竟这么厉害,我怎未曾听闻?”

“已是两甲子前的人物了,你自然不曾耳闻,这【天南一剑】曾也是地榜第一,只是可惜棋差一着,没有踏入那等境界,不然没准今日,你们也能得见真颜。”

“哇!这么厉害,那、那可有具体事迹。”

“呃这.....”

一时间,那弟子师长也犯了难。

不过这时,从路边野外走出一脸面白净的中年人,其手持折扇,手指轻点,大有指点江山的风范,笑道:

“自然是有,不过其中最为引人乐道的则是这福威镖局林远图与青城派祖师长青子的故事了。”

闻声,王唯挑眉,似乎听到熟悉的嗓门了,他扭头看去,正好与那白面人对视一眼。

后者也注意到了他,略微颔首。

王唯以目示意,回过神来,暗忖道:

“百晓生,他怎么也来了。”

这白面人自然是武当山上的好事者——百晓生。

“青城派!”

讲起名门恩怨,众人明显更为意动,纷纷看向百晓生。

“嗯,当年青城派长青子号称【三峡以西剑术第一】,林远图剑法超群、名传江湖,号【天南一剑】,二人自然遇到过,就在三峡以东的一处名景,皇叔庙里,大战数场!

当时可谓天地为之变色、风云为之意动,不过最后这长青子差了三招,惜败给林远图,成就其【天南一剑】的名号。”

“哇,竟有此事!”

众人群中,纷纷点头称道,被众人拥在人群中央的林平之更是喜笑颜开。

其身旁的唐七姑娘盯着其身影,甚是仰慕不已。

与众不同的是,另有十数名道士明显露出几丝不忿。

你出风头就罢了,怎么还牵扯上我们祖师了!

当先就有一道人找上百晓生,怒目问道:

“你这家伙是何居心!当着这么多人面,辱及我家祖师!”

“啊?竟是青城派高徒,是在下唐突了。”

“住嘴!我问你,你为何要侮辱我家祖师?”

正主找上门,百晓生慌张道:

“没有这回事!道长,你误会了。”

“误会!与我回青城山,向我祖师说去。”

说着,那人伸手就要去拿百晓生。

后者身形丰满,但却意外灵活,那道人一时竟拿不下百晓生。

这时,有武当弟子上前劝阻,可那道人依旧不依不饶。

“站住!”

“道长,我错啦!”

“你这混帐东西,再敢说瞎话!”

“我岂敢呀,只、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混账!入你娘!”

王唯掩面,哭笑不得。

“你这不是找死吗.....”

不少青城派弟子难掩愤怒,推开众人,拔剑上前,欲要结果这嘴上没把门的东西。

“不要啊!”百晓生彻底没了先前指点江山的风度,撒开腿便往人群里钻。

见事态加剧,白河也加入劝阻的人群中。

青城派此次领队的中年道人嘴唇轻颤、欲要开口,可见周围其他人,束手而立,便也暂时放下了念头。

王唯也是背手旁观的众人之一,他看着场中吵闹的人群,连连打了数个哈欠。

可就在王唯哈欠连天时,急于奔命的百晓生不知何时已跑到王唯身边来。

“王师弟,救我啊!”

睁开眼,王唯下意识的瞪大眼睛,惊道:

“你怎么跑我这来了?”

“我只有跑你这来呀!”

“你大爷....”

话未说出口,便见一面目狰狞的青城派弟子冲到王唯面前,拔剑怒道:

“受死吧!”

“哎!等下,这位师兄,见了红,可没法收拾了,今日是我武当的大喜事,你此举是不给我武当颜面不成?”

“嘁,还当你们武当是从前呢!我观你与这狂徒也是一道的,受死吧!”

远处的武当道长,微微侧目,其道号景越,修为开脉期巅峰,乃是主理此次下山迎客的庶务观执事。

不知何时,一枚石子已被其捏在手心里,蓄势待发。

可此时,一虬髯锦衣中年人挡在景越道人身前。

景越道长目露精光,开口道:

“原来是河洛独孤氏的独孤言大侠,有失远迎。”

“景越道长,有礼了。”

“不知独孤居士为何要拦着贫道?”

“不敢,只是小辈恩怨,道长又何必亲自出手。”

景越道长低头笑道:

“也是。”

说罢,便将石子收回。

见状,独孤言笑了笑,又道:

“近来我每夜多梦,甚是心烦,还请道长为我解惑。”

“好,居士但说无妨。”

“我那梦颇为特殊,三马同槽——”

独孤言还未说出口,便听人群那头响起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啊!”

二人侧头看去,竟是先前那青城派道人捂着裆部,在地上滚来滚去,哭爹喊娘。

景越撇开独孤言,走到人群中,问道:

“这是怎么了?”

王唯老脸微红,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不小心伤了他。”

看着捂住裆部,滚来滚去的道人,景越道长问道:

“伤到哪了……算了,你、你用的什么武功?”

“呃,大概是前阴吧。”王唯绞尽脑汁,用了个文雅的名号。

“我说,你用的什么武功?”

低下身子,景越为那道人输注真气。

只有知晓是何种武功,才能更好疗伤,不然真气滞留体内,暗疾定生。

景越并不心急,毕竟小辈纷争,受点伤,很正常,只要不闹出人命,都是小事。

王唯稍作沉默,开口道:

“虎爪绝户手。”

“虎爪绝——”

说到一半,景越道长愕然抬头,看了王唯一眼。

“嘶——”

话音落下,便见场中群豪面色陡然一变,倒吸数口凉气,不少侠士下意识的伸手往下,确认自家宝贝没事。

“不过,我修炼不是很到家,应该不会绝户……”

王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认知,这样的情况,顶多、顶多不举,绝户倒不至于。

没办法,被人拿剑指着,他也害怕呀!

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只能怪这家伙实力太差了。

“余人安!”

这时,那青城派领队道长迟迟到来,指着王唯怒斥道:

“你这厮好生狠辣,景越道长,你们武当好歹也是玄门正宗,竟是这番待客之道吗!”

“这件事,容贫道给你解释。”

“休要多言,我定要此人血债血偿!”

其余青城派弟子也怒道:

“就是,我等远道而来,你们武当就是这番待客之道的。”

“血债血偿!”

不少青城派弟子对王唯怒目而视,但又不敢上前,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恒山派的定安师太出来打圆场道:

“且让贫尼看看,有无大碍。”

“那多谢定安师太了。”

“不妨事。”

不远处,另有一批上山的武林侠士到来,听闻此事,亦是神色愕然。

其中一女子听闻,目露寒意,玉手不自觉的放在剑柄上,其眉心红痣,惹人瞩目,但任何一人若是多看她一眼,便会被那双寒眸一扫,下一刻便是剑指眉心,红梅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