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替身道
大齐祖制：皇朝诸皇子年满七岁，择贫家幼童一人出家为道，为“替身道”。
替身道选拔条件极为苛刻，不仅要求所选幼童与皇子的八字契合，更须身怀灵根这等罕见特质。
一旦择出后，替身道便需于圣母娘娘座下潜心修炼，日夜为皇子祈福，以挡灾消难。
奉云真人寥寥数语，便将替身道士阐释的明明白白。
李起听了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喜忧参半。
“替身”二字，一听就不是啥好词，且这个世界是真的有那些“怪力乱神”的，替身道这个营生，要是他一直干下去，早晚不得善终。
可他没得选啊，纵他有千般想法，他也不过是个出身贫寒的七岁农家小童。
在这生产力极为低下的时代，人命贱如草芥，他一个吃口饱饭都难的小童，一夕之间摇身一变成为皇子的替身道，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你这小童心性不错，可惜了......罢了，时候不早了，去山下的客房歇息吧。”
奉云真人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拂尘一甩，指向那个李起亲眼看着被圣母像裙下诡异触手吃掉的孩子。
“这小童运道不好，失了魂，以后就是具行尸走肉了，我用秘法驱使他认主，留在你身边做服侍童儿，也算有个伴儿。”
看着奉云真人倚在柱子上满脸的疲惫，李起肚子里就算有一百个问题也不敢再继续打扰，磕了头便告退了，他旁边的小童也有样学样，跟着磕头，跟着他出去。
下山后，李起绕着小童左转右转，细细观察了一番。
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个小童与奉云真人的奉茶小童是一样的，眼睛好像一潭死水，是死人的眼睛。
他尝试与小童交流，但对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对他的一些命令有反应，活脱脱一个高级机器人。
“哎，以后就叫你腾子吧。”李起拍了拍腾子肩膀，丝毫不觉得自己起的名字古怪。
说起来，腾子还算他的救命恩人。
要不是腾子冒着鼻涕泡，哭着朝那延子圣母像冲过去，现在没魂的人就是他了。
他也算有了一回好运道在身了。
夜里，李起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有的事不容细想，越想越让人毛骨悚然。
明明是世间最为慈悲的圣母娘娘，为什么会长出那么邪恶的触手去吞掉人？
偏偏那圣母像吞了人后，形容枯槁的奉云真人就如枯木逢春般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
李起焦躁不安的啃着手指甲。
突然，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铃般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的鼻尖随即传来一阵异香。
一只冰凉、滑腻腻的手如同鬼魅一般从李起的后背暧昧的摸向脖子。
“嘻嘻嘻，小童儿，你就是七皇子的替身道士吧？嘻嘻嘻，师太我不用什么神茶，就这个鼻子一闻你这灵气扑鼻的小东西，就知道你身怀灵根，好香好香，嘻嘻嘻。”
说着，一根分叉的、腥味熏得李起睁不开眼睛的长舌头贪婪地舔着李起因常年没条件洗澡，结了一层好似盔甲般陈年老垢的脖子。
侧躺的李起紧紧闭上眼睛，丝毫不敢睁开眼看大半夜缠上他的是什么鬼东西。
李起心里一阵怒骂：这碧霄观怎么回事？好歹是千年传承的名观，对这些妖魔鬼怪就没有一丝的震慑吗？
“好童儿，本来师太我要吃了你，念在你身上还未有那恶心的咒印，师太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自称师太的怪物只是嘴上征求了下李起的意见，不等他做出回应，就将他抛起来，扛在自己肩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李起睁开了眼睛，也看清了扛着自己的师太是什么怪物。
李起一阵恶寒，这师太长得跟鲁智深一样魁梧雄壮，阳刚的脸上还长着一个大如漏斗的鼻子，却跟女人一样擦脂涂粉。
“鼻师太，你不在你那凤头寺里打坐念经，这么晚了，跑到我碧霄观有何事？”
皎洁的月光下，奉云真人踏云而至，看上去就像谪仙人一般仙气飘飘。
鼻师太看到奉云真人后十分吃惊，小声念着：“奉云真人!怎么会......你这老道上次见的时候明明身上死气扑鼻大限将至啊......”
奉云真人摇了摇：“你那线人没跟你说吗？老道我得延子圣母娘娘庇护，枯树逢春之际突破了。”
“不可能！天地灵气枯竭，你不可能突破到金丹的！”鼻师太满脸不可置信，大光头上的汗水肉眼可见的渗了出来，顺着滴落到脸上，将那可笑的妆容弄花，看上去好像小丑一样。
奉云真人看着他，悠哉悠哉的说：“以前你们喊我真人的时候，我说我一个困死在筑基的老道怎么配得上真人二字？如今，我的确是配得上了！”
奉云真人拂尘一甩，那拂尘上的麻丝就疯长起来，紧紧缠住了鼻师太的四肢。
原本要落到地上的李起，也被佛尘的毛拖着平稳放到了地上。
“饶命啊，真人饶命！”
在这完完全全的压制下，鼻师太甚至不敢挣扎，眼含着恐惧的泪水，嘴不住的朝奉云真人求饶。
“念在你背后的人，小惩大诫，下不为例。”
奉云真人嘴上轻飘飘的说着，那拂尘上疯长的麻丝却将鼻师太的四肢绞的更紧。
随着鼻师太一声惨叫，他的四肢活活被拂尘上的麻丝绞断。
鼻师太的血也是溅了李起一身，还是温热的血溅的李起一个激灵。
鼻师太连断肢都不敢要，匆忙逃走。
奉云真人也不管她，将变回原样的拂尘轻轻在李起身上扫了一扫。
李起身上的血迹，还有他常年不洗澡结成的陈年老垢都被这拂尘一扫而空，整个人看上去焕然一新。
“以后这样的事情冲着你来的还会更多，不过小童你莫怕，老道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护着你。”
“真人，为什么？”
李起抹了把脸，他有千万个问题，最后问的却只有一句为什么。
“天子老了。”奉云真人看着漆黑一片的东方，好像回答了李起的问题，又好像没有回答。
李起也跟着一起远眺东方。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挡灾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