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翻旧案
陈慧回神，握住女儿的手，“小晓，你跟妈妈说实话，为什么打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简单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房间里，一张单薄的床上，一对头抵着头互不相让对视的母女，女人急切却又带着点愤怒，女孩缩缩身子，还在犹豫。
最终，小姑娘还是败下阵来。
小倔强败给了大倔强。
她眨巴眨巴眼，纤长睫毛掀起来望向女人的那一瞬，像一对湿漉漉的黑珍珠，晶莹剔透，干净的不染尘世。
半响，吭吭哧哧道：“他说我没有爸爸。”
一张小脸随着话皱成一团，眼神里带着不服输的意味。
“是他先说我没有爸爸的！我才没忍住挠了他，然后，然后就被老师看见了……”
陈慧的喉咙里像被塞进了一斤的干棉花，卡在嗓子眼上又干又涩，吐不出来，吞不下去，硬咽，却只能是憋得脸和脖子都通红一片！
“小晓~”
“妈妈，你不要骂我好不好？我跟他道歉了，他也答应过我不会向他妈妈告状的，他说我们扯平了，所以我们已经和好了。”
王小晓将头又重新埋进身前暖烘烘的胸口处，带着哭腔怯生生地一股脑将话全吐了出来。
“但是我今天还对着老师说谎了，我叫了黄叔叔爸爸。”
后面这一句，又如一道惊雷劈的陈慧脑袋发晕！“你怎么能……”
“我只是不想让同学知道我没有爸爸。”
陈慧苦笑，眼睛雾镑镑的，染着哀愁，可女儿不知道的是，她的班主任，是母亲的老同学，是见过她的亲生父亲的，也是知道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她们的……
女人紧紧闭上无力的双眼，不忍心再责备女儿，再次睁眼的时候，眼里已无苦涩，只留坚定，“今天就算了，但黄叔叔不可能一直充当你的爸爸，你也不能再说谎了。”
她已经欠那个人太多，原本就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因为共用同一辆车，他又善良心软，才会帮她这么多。
但人，总是要靠自己的，不能光找别人。
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低头，怀里的小脑袋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本就是困的不行了，还要坚持陪着她多享受一下此刻的余温，真是个倔强的傻孩子~
“嗡嗡！”手机突然发出震动，陈慧急忙下床去找正在充电的手机，怕吵醒已经入睡的女儿。
这么晚了，会有谁打电话给她？
“喂！是陈女士吗？你丈夫的案子出现新的进展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却犹如当头棒喝，脑袋里嗡嗡作响，夜很长，长到她盼星星盼月亮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才终于盼来了天亮。
陈慧近乎一夜未阖过眼，早上送女儿上学后她就直奔了警察局去。
一路上秋晴像脆梨般爽利，连空中的灰尘都闪动着金光，落叶在肩头上被无情地拂开，随后掉到地上被高跟鞋碾碎。
没睡觉没关系，但她要精神百倍地出战。
“您好，我是王力的妻子，昨天晚上你们打电话给我，说我丈夫的案子另有隐情！”
她一直都相信她的丈夫，那个男人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他人的性命。
穆廖站起身，陈慧这才发现他眼里布满红血丝，眼窝处一片乌青，下巴上还冒着一些短短的胡渣，看样子也是一夜未眠的状态，甚至于可能从昨夜到今天都没离开过警局。
“对，我是前年负责你丈夫案子的其中一个警察，我叫穆廖，你还记得我吗？”
她点了下头，随后快速撇开眼，语气冷淡，“记得。”
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热情，邀她坐下后快速地直奔主题。
“当时你丈夫所在公司承包的工程出了问题，导致建筑轰塌，压死了好几个工人，我一同参与负责调查过这个案件，但因为最后证据主要还是指向了你的丈夫，所以……”
时隔两年，陈慧再次听到这个案件，心里依旧是涌上一股钻心的痛。
一场工程祸事，她失去了她的丈夫，孩子失去了爸爸，还害的她背负上了黑心人妻子的名号！
“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丈夫的名誉！他虽然过世了，但我不能任他被别人随意糟蹋！”
她虽不懂那些工作，但犹记得那个男人当年信誓旦旦地躺在床上，对着她憧憬未来的模样。
“我得到重用，能代表我公司谈合作，还能对这次工程有一票权力，等它顺利完成，我可能就会升职！以后带着咱们家小晓路过那片高楼艺术馆，还能指给她看，那是她爸爸参与完建的~”
“好~”
但没等到所谓的高楼建成，她就听到她丈夫在里面出事的噩耗！
那些人，仗着死者无法张口辩驳，将罪责统统泼到了她丈夫的身上，所有法律条文都是签的她丈夫的名字，那些遇难者的家属，也都开始对着她丈夫进行人身攻击！
历经几个月的案子，一场场官司下来，最后……她背上了一大片债务，却始终求不得一个所谓的真相。
穆廖见她情绪悲愤，伸出手安抚她，继续解释。
“当时调查发现，事故发生原因是因为未按照方案要求建筑，导致建筑承载力不足发生轰塌，而建筑监督和授权人都签署着你丈夫的名字。”
他的表情很严肃，这个案件其实也是他的一块心病，能发现新的证据，也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事情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而他，从未放弃跟进，判决已出，他只得暗地里偷偷继续注意。
“但我记得你说过，你丈夫的职位其实不高，而且根据我当时询问公司一些下属员工所得，矛盾重重，也确实如你所说，王力其实是没资格以一己之力承担这么大风险的工程的。”
陈慧睁大了眼，发指眦裂，一双手猛地拍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指缝还有因为长时间洗盘子导致的裂痕，但却结实有力，拍得桌子嗡嗡作响。
“他们肯定是在背后做什么手脚了！肯定是！”
她回忆过往，当时打官司对方律师辩护咄咄逼人，那些所谓的高层，一言一行透漏着的洋洋得意，“他们就是，仗，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