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礼献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此地已开工一月有余,花费巨甚,当初是自己力证此地必为宝穴,如今才来报是凶地,就算小命可保,自己也非得脱层皮不可。现下唯有指望眼前的高人有破解之法了。
“那自然……”玉晚本想说无法可解,让礼献自行再选新址,可转念一想,万一他让自己去找,岂不是自找麻烦,还不如索性装逼到底。
“要化解此地之险,别人不好说,但贫道嘛,自然是手到擒来喽。”说着,便随手指向一个颇为圆润的山头道:“此山轮廓圆滑,其形如卵,再加上周遭的风水态势,这其实就是一颗天然造化的龙蛋。这蛋中藏有雏龙,只是尚未孵化,原因便是这山下的长河其实本为其滋养之源,却被一旁的蛟龙鸠占鹊巢,如今只需先斩蛟龙之首,再将河流改道,滋养龙卵,吸收天地精华,他日必可破壳而出,直化金龙。”说完这番话,玉晚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去千行里混个名堂出来实在是可惜了。
礼献听闻此言,豁然开朗。忙不迭地对玉晚就是一番吹捧,外加千恩万谢。立即便命人先将玉晚以上宾之礼好生安置,自己则立即修改图纸,重新制定平山改流的方案。
几日之后,诸事完结,礼献这才得闲探望玉晚。先是询问玉晚因何流落至此,玉晚则谎称是云游海外,不慎被虏来此的。又说与自己一同来的还有个随身伺候的徒儿,名唤张辰。礼献又赶忙派人将张辰请来,让其与玉晚团聚。礼献又说自己即将返回平壤,询问玉晚是否愿意同往。玉晚还没答话,张辰却抢先问道。
“敢问督办,此陵墓的主人究竟是贵国的哪位重臣?”这陵墓工程声势浩大,但他多日观察,又未发现有国丧之礼,因而才猜测是为某位朝中重臣治丧。
礼献虽奇怪张辰不尊师长,擅自发问,但见玉晚脸色未变,倒也不以为然了,答道:“是本国的大莫离支——泉盖苏文。”
此话一出,张辰心头一震。
礼献则继续说道:“我本是泉府家臣,大莫离支故去的突然,身前未来得及修墓造陵,于是泉氏便将其尸身暂存地库冰窖之中,修建陵墓事宜则交由我来主持。不想竟在此遇见道长这等高人,我此次回府,一来述职,二来便是想为道长引荐入府。”
“我……”玉晚正犹豫不决之际,忽感有异,原来是一旁张辰正用眼神暗示自己不要推辞。玉晚心念一转,看来这个什么莫离支似乎是个大官,若能借其势找寻哥哥的下落也是极好的,于是当即爽快答应下来。
翌日,玉晚二人便随礼献及卫队返回平壤。路上,玉晚趁无外人在时,问张辰莫离支是什么官职,张辰答曰。
“其实莫离支不能说是一个官职,这个名称实际上是泉盖苏文自封的,更准确的来说更像是辅政大臣。但说是辅政,其实泉盖苏文早已权倾朝野,如今的高句丽国君高藏王也不过是他扶持的一个傀儡罢了。”
“哦,我懂了,就是那种欺主上弱小的摄政王。”玉晚恍然道。
张辰不由失笑道:“这么说倒也没错。”
“那你那日暗示我不要拒绝礼献的提议,又是何意?”
玉晚话音刚落,张辰瞬间收敛笑容,眼神游移不定道:“呃,泉盖苏文此人在高句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此时若能依附泉氏,借助其权势,那……那……”
玉晚见他支支吾吾的,好不着急,赶忙追问道:“那什么?”
张辰看着玉晚,思虑片刻,方才定下心神道:“那找寻你兄长便指日可待了。”玉晚一听此言,恍然大悟,心想自己怎么连这等关节都没想到,险些错过找寻兄长的良机,幸好张辰想得周到。脸上一时又愧又喜。
张辰见玉晚如此,却依旧皱眉道:“只是泉府之内形势复杂,如今仅凭你我二人,只怕是又要入险地了。”
玉晚却浑不在意,兴奋道:“不怕!只要能找回哥哥,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是他刚说便顿住了,不好意思地看向张辰,“只是连累你如此,倒是我过意不去了。”张辰听完,却只是默然不语。
二人沉默良久,还是玉晚先开了口。
“诶,对了,我最近总瞧见礼献同你说些悄悄话,你们说了什么?”
张辰这才想起礼献最近老是私下提醒自己要对师长恭敬些,张辰一直觉得奇怪,此刻却突然反应过来,贴近玉晚厉声道:“你是如何向礼献说明我的身份?”
玉晚没想到张辰会突然反问,一时间又贴得如此之近,二人的鼻尖几乎都快要碰上了。张辰本生的俊秀英气,又天然带着一股贵气,玉晚平日看着倒还觉得赏心悦目,此刻,却只觉得凶煞难当,整个人吓得抖抖索索半天方才说出话来。
“就……就那么说的啊,你不也说大唐在和高句丽打仗吗?!我总不能说你是大唐皇宫的亲卫吧,那还不把我们当奸细抓起来啊。我……我……我就只好说……说……”
“说什么?!”张辰陡然又向玉晚逼近一步。
“说……说你是我的徒弟喽!”玉晚此刻只能感觉到张辰迎面而来的气息,自己已是退无可退,索性豁出去了。
“你!”张辰猛的一拳抬起,玉晚吓得禁闭双眼,大气不敢出一声。好半天啥也没发生,玉晚才小心翼翼地睁眼观瞧,发现张辰正四指握拳,食指对准自己,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下!不!为!例!”
一行人走了十来日,方才进入平壤城中。来到泉府,礼献先是将玉晚二人安置歇息,自己则是去觐见家主泉男生。直到酉时末方才来见玉晚,说家主听闻泉府能请得动像道长这般的大才,很是欣喜,又念及道长从大唐而来,一路辛劳,已定下明日于府中设宴款待二位。玉晚和张辰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也不知这礼献在泉男生面前是如何吹嘘玉晚的,竟唬得身为家主的泉男生亲自设宴相待。不过也正和二人心意,玉晚便笑嘻嘻地客气应下。
第二日戌刻,泉府开宴。玉晚张辰由礼献领着,落座入席。宴席之上的众人也都由礼献一一介绍,正座主位坐的自然是泉府家主泉男生,泉盖苏文已逝,泉男生乃其长子,顺理成章继承家主之位以及莫离支一职。偏下首落座的三人,则分别是泉盖苏文的次子泉男建和三子泉男产,均已被任命为摄政大臣,随他们而来的则是泉男建的一位幕僚,是一名法号道琛的出家人。听到“道琛”这个名字,张辰忽然眼中一亮,仔细观瞧起那人来。
在高句丽的贵族之间,常以聘请名师教授族中子弟大唐文化为傲,泉氏更不例外。而道琛曾因交流佛法,到访过大唐学习汉文,因此,席间宾主交流倒也无碍。一番寒暄过后,泉男生看似无意地开口道:“听闻道长将墓址的盘龙势改成了雏龙孕化之态,礼献说那盘龙势原先也是极好的,只不过若是盘踞日久,恐显衰败之象,而道长所改的龙卵之形,不知有何讲究呢?”
玉晚正品尝一道极甜润的米酿,听他如此问,一口气没吸好,险些呛出声来。好你个礼献,老子在山上说了那么多,你咋不把蛟龙的事也一块说了啊?!你也知道说出来没好果子吃吧!这会儿倒是把老子全给卖了!不是,我说你们这帮人还有完没完了,真把老子当看风水的了?!
抱怨归抱怨,可眼下的处境必然还是要应付的,可玉晚看过的那些杂书也用得差不多了,自己还真想不出什么新词了。这那里是宴会啊,分明是同上官在朝会。上官?等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