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早知道不来了
顾思泽听到舅舅的催赶，当即识时务地起身离席。
李成平倒也没拉下脸阻止，他寻思第一次见面也不好闹得太僵。
刘教授专门交代过，如不愿意也不可强求。
来之前李成平就萌生过念头，这么好的机会，哪个年轻人会轻易拒绝。
结果还真就让他遇上。
此刻，李成平竟有些理解，堂弟提起这个侄子为什么会用万般无奈的语气。
当真是见棱见角，特立独行。
……
走出雅间，顾思泽并没有顺着舅舅的意思去厨房。
他又不傻，催菜哪需要特意跑一趟，不过是找个由头脱身而已。
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顾思泽仰头看着夜空孤零零悬着的圆月，他叹了口气，早知道不来了。
差点逼上梁山。
这么着急赶自己出来干嘛，难道他还能把桌子掀了不成？
可惜啊，碗里还有半只卤猪蹄没啃。
“小顾总，给你茶……”
顾思泽坐在楼梯台阶上盯着月亮发呆，司机老吴端着一杯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幸好走廊有灯光，否则冷不丁要被吓死。
“老吴你走路没声的啊，怎么这个点还在？”
“黄总让我来告诉你，让你在他办公室等他，这是钥匙。”
“晓得了，谢谢你啊。”
顾思泽接过杯子和钥匙，借着灯光他低头瞥见老吴脚下的布鞋。
难怪听不见声……
玻璃杯的水温合适，勉强不算烫手。
顾思泽上楼，进门，将玻璃杯搁在茶几，打开空调，整个人躺倒沙发，四仰八叉没个形象。
办公室黑漆漆。
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玻璃杯冒着丝丝热气，除了窗外的虫鸣蛙叫，只有空调的嗡嗡噪音。
李成平的来意，让顾思泽有些后怕，他还真担心那个和蔼的刘教授会强行留人。
别说志愿单才交上去三天，没到录取的时候都不算板上钉钉。
如果舅舅稳不住，也只剩下去找外公求助这条路。
当初就不该嘴欠，反正研究所早晚也能折腾出树脂镜片，无非比不了叁井化学的MR系列而已。
自行研发本身就是个难题。
光学镜片不仅仅是眼镜，还涉及到高精密仪器，国外自然会多方限制，卡你脖子很正常。
再者，岛国的小日子最爱吃独食，堵死行业前路和吃饱掀桌的腌臜事没少干。
前世总有人戏言，作为曲杨人，你或许不是从事眼镜行业，但是你身边一定会有业内的专业人士。
顾思泽也不例外。
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他与许多业内老板有过交情，更何况陪着舅舅钓鱼的时候，没少聆听忆往昔峥嵘岁月。
两年前的一次寒假。
顾思泽和舅舅去研究所参观，他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是聚氨酯树脂物质，以及硫化、NCO聚合物末端基团之类的问题。
这自然引起了刘教授的注意，一开始他只当成是陪小孩子胡闹，也就大致给了解答。
等到顾思泽问出，-SH基团与-NCO基团、-SH基团与-NCS基团的聚合反应时。
刘教授灵光乍现，顺着只言片语的思路，竟然神奇地算出叫什么异氰酸酯与聚硫醇的反应公式。
顾思泽整个过程很懵圈，他真就顺嘴一提什么也没干。
总之经过两年左右的反复实验，国产树脂镜片就这么成了。
去年刘教授特意来信，尽是些督促学习，嘘寒问暖的话，最后还说一定要好好培养顾思泽，不能浪费天赋。
顾思泽后悔极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的学习纯粹依赖不错的记忆力，更不用说物理、化学之类。
他真是半点兴趣没有，完全一团雾水。
刘教授的看重，吓得他平时成绩都不敢肆意拔尖。
最为重要的是，顾思泽到现在都不明白，刘教授是怎么凭借几个字眼，就能演算出化学反应方式。
别人好歹前前后后折腾五年啊。
大半年没来信，还以为刘教授将他给忘了，没想到竟然安排沾亲带故的熟人找上门。
顾思泽越来越觉得，这些老前辈的手段，着实老辣。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思泽睡得迷迷糊糊。
他先是听到唐志刚扯着喉咙告别，随即似乎是李成平低声的几句谈话，最后，车子引擎声渐渐远得听不清晰。
顾思泽起身开灯，白炽灯刺得眼晕，等适应了光亮，他听到楼梯响起晃晃悠悠的脚步。
“舅舅？”
他打开走廊的灯，等了半天也没瞧见黄卫东的身影。
“赶紧来扶我……”
“……”
等顾思泽顺着声音赶到楼梯口，发现黄卫东在楼梯的中间平台，嘴里叼着烟，一动不动倚靠在墙角。
“舅舅这是又喝多了？”
黄卫东比顾思泽只矮半个头，此时被自家外甥手搭着肩膀搀扶进屋。
“不灌酒能这么快走？”
“舅舅威武。”
“少特么拍马屁！你今晚住哪？”
黄卫东没有接受顾思泽的吹捧，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狠狠抽了一口烟。
他今天上午就听说，顾思泽昨晚没回来住的事。
白天二姐黄卫英张罗搬家，还是他亲自安排的陈开南和老吴开面包车去帮的忙。
在黄卫东看来，眼瞅着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让顾思泽离学校近些也好，省得整天来回折腾。
“应该回去的吧……”
顾思泽有些犯难，已经晚上9点，他真不知道一会该怎么回去，明明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活该！”
黄卫东掐了烟，醉眼惺忪瞄了眼顾思泽，然后指了指办公桌边上的柜子。
“第三个柜子里面有个黑色皮包，你去拿出来……”
顾思泽顺着指引，找出鼓鼓囊囊的皮包。
在黄卫东的示意下，他拉开皮包的拉链，里边装着厚厚的两沓钱，还有一叠名片，以及一台寻呼机。
“拢共两万块钱，有零有整，你自己找个时间存银行去，名片你留着，寻呼机以后的服务费自己交，这个月的我交了。”
顾思泽很想说钱留下，名片和寻呼机用不着。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留下算了，虽然他很想要大哥大。
“谢谢舅舅。”
“你客气个屁！”
黄卫东借着醉意，猛地想起老吴提到中午的事，他翻出烟重新点上一根，眯起的眼睛闪着冷厉，语气转为不善。
“中午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已经跟人打过招呼。这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复习。
“这次你做得很好，没像三年前那么鲁莽。你记住！就算你现在好吃懒做，未来也饿不死你。”
顾思泽心虚得低着脑袋。
三年前那次冲动，差点将外婆吓出个好歹，他自己在外公的堂屋跪了一晚上，早上膝盖疼得都走不动路。
“我尽量……”
“你尽量个蛋！总之给老子记住！还有——既然回城里了，晚自习照常给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