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有空调的夏天
曲杨市第一中学，是市区仅有的两所公办高中之一。
此时依然保持着初、高中一体的办学模式，还没有成为后来那个尖子生扎堆，强化班卷到让人害怕的省重点高中。
学校地基的前身是旧时学宫文庙的遗址，年代最远可追溯到庆历年间，建校至今已有49年。
校内苍松翠柏，郁郁葱葱，百年古迹也是随处可见。奉行薪火相传，责在吾人的教育理念。
顾思泽初中起就在一中读书，整体而言学习成绩还算不错。
美中不足的缺点，就是他的学习态度有些散漫，与其他排名前列的同级生比较来说，不是那么专心刻苦。
但胜在品学兼优，瑕不掩瑜。良好的风评口碑，外加为人处事特别讨喜，因此深得各科老师待见。
只是除了刘建国，几乎没有任课老师会舍得开骂训斥。
“顾思泽——别的老师不讲你，我可不会惯着！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是状元了，不要以为成绩好就可以随随便便，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比你聪明的人多的是！
“还有你们其他人——爹妈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不是让你们来玩的！让你们学习不是给我学，是给你们自己学。
“尤其是农村户口的，想想自己为什么上学！一天天就知道稀稀拉拉，现在不努力，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曲杨一中的高三届，分为两个理科班、一个文科班外加一个综合复读班，总人数也就230人左右。
算上城区的第二中学还有曲杨下辖的9个乡镇中学，参加高考的人数满打满算加起来不会超过900人。
往年没取消高考预考的时候，人数比这少得还要可怜，按着寻常概率也就10%左右的录取率，名校录取人数更是稀缺。
只有置身其中，才能真正体会到五味杂陈的滋味，总有人要成功，没有人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最得宠的顾思泽，被刘建国单独拎出来祭旗，班上其余同学也很识相，噤若寒蝉般大气都不敢喘。
杀鸡儆猴又一次起到效果。
刘建国整理着灰色短袖衬衫，甩了甩因为出汗而黏在手腕上的全钢手表。
这块手表是他首次获得优秀教师的奖品，伴随着多年教育生涯，珍惜得很。
“我想你们也知道错了，都坐下吧。”
刘建国每次使出这招都是立竿见影，招式老套却非常好用。
于是他拿起专用藤条“打神鞭”，背着手欣慰地在教室开始巡视。
如果一招没有效果，还有后招未发，要是道理讲不通，那就来点通俗易懂的。
班上几个调皮的学生，眼见刘建国搬出神器，赶紧缩起脑袋，做出乖巧听话的样子，生怕刘建国挨个点名。
然而，总有倒霉蛋会被逮住。
“这样才对嘛，都好好复习，什么时候了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何启明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还是有画，赶紧做题！”
“……”
顾思泽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拿着铅笔在手上转着玩。
刷题是不可能刷的。
每次做完油墨卷子，手上黑乎乎的跟挖煤一样。
写字的右手，中指的指尖关节，因为长期写字凸起的硬包，都有了一层薄薄的硬茧。
考试嘛，达到分数就行。
课堂内的刘建国威风凛凛，完全不担心会不会对自己的爱徒造成过度捧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仇怨。
但是方法确实好用啊。
整栋教学楼都能听见刘建国的怒吼，顾思泽又一次被当成了典型。
其他班的老师经常如法炮制，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在整个高三届，听到最多的就是，1班的顾思泽如何如何……
顾思泽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真不好受。
窗外是聒噪的蝉鸣。
六月里的早晨，炙热的阳光已然开始无情地烘烤一切。
如果没有繁茂枝叶的遮挡。
单凭风扇和敞开的窗户，每个班级动辄50人以上的座位，通风散热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时期的高考，定在每年7月份的7、8、9号这三天。
顾思泽翻过家里的黄历，7号那天恰好小暑。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
“芒种下雨火烧溪。”
他心中哀叹，自己那个老学究外公，可没少普及常识。
很不幸的是。前两天，也就是6月6号芒种那天，下了好大一场雨。
顾思泽已经能够感受到，盛夏来临的温度。
苏南的六月天。
随着梅雨季节的到来，就一个字，烦人。
现下的考场硬件可没有空调这个选项。
烦闷湿热的天气，不管是对考生、监考老师，还是陪考家长、阅卷老师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
刘建国早就发现了对着窗外发呆的顾思泽，走到他身边咳嗽了一下：“还有件事要说一下……”
班上的学生听到刘建国有话要讲，全部规规矩矩坐好，盯着黑板的眼珠子分毫不敢乱转。
目不斜视的态度，让刘建国很有成就感，他苦口婆心的训诫看来很是成功。
只是边上的这个看似最乖，实则最自我的学生。
他也没办法，只能聊以慰藉，优秀的孩子总该有点特权。
刘建国撑着课桌说道：“学校呢，下周开始会安排两场模拟考，专门应对炎热天气的环境适应能力。
“你们也知道，高考那三天会非常热，不过也不用担心，医务室准备了大量的防暑降温药品。
“大家都一样，正式考试那天，还会增加风扇数量和使用冰块降温，风油精，清凉油都有。”
“……”
顾思泽叹了口气。
他决定找个时间提前做点准备，一些预防中暑的偏方或者中草药也该列入计划，毕竟有备无患，未雨绸缪嘛。
他忽然好奇，苏月瑶那姑娘，前世是怎么熬过去的。
到时候应该能自带毛巾吧，他可接受不了和别人共用。
不仅要忍受室内高温，还要做着决定人生命运的试卷。
不敢想，那是怎样的画面。
等刘建国说完离开。
顾思泽从抽屉拿出一柄老式手工草编蒲扇。
也不知道，高考的时候能不能允许带扇子。
他已经想好了，周末务必要去趟裁缝铺，做两套凉爽的短衣短裤备着，考试那三天，自己一定要挂空档，就为了一个凉快。
人一旦专注做某件事情，时间会流逝得很快。
到了11点半，长期油水不足，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懒得动弹。
“泽哥走啊，吃饭去。”
“你先去，我等一会再说。”
顾思泽摆手拒绝了何启明同去食堂吃饭的邀请。
他可没有忘记和苏月瑶有还有着约定，现在的食堂人太多，实在挤得慌。
正当顾思泽斟酌等会该如何忽悠苏月瑶的时候。
出人意料的，何启明没走多久却突然气喘吁吁折返回来。
“泽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