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微服察情

前两年的蝗灾，灾情尚算平稳，并未给百姓带来太过沉重的灾难。

然而今年，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旱席卷而来，种种迹象表明，这必将导致蝗灾的规模急剧扩大。

未雨绸缪之下，朱元璋采纳了朱雄英的谏言，责令户部下达相关应对指令。

朱雄英便此次决定深入重灾区探查实情。

来到宁阳县，整整一上午都在暗中走访。这里的景象比峄县更为严峻，路边官兵正在收敛饿死的百姓尸体，那一幕幕惨状，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了朱雄英的心。

尽管灾情严重，但户部对宁阳县极为重视，不仅在粮食调配方面优先保障，在发放赈灾钞银上也格外关照。

宁阳县的知县和县丞也颇为尽责，各项救灾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在粮行方面，宁阳县作为大县，并未出现哄抬物价的恶劣现象。

粮食价格虽有上涨，从原先的百文一斗涨到一百二十文，但也在情理之中。加之不少得到内幕消息的富户自发踊跃捐粮捐钱，使得宁阳县虽在兖州府中旱情最为严重，却也是恢复速度最快的。

这一趟出巡已近二十多天，虽遇到一些小问题，但总体上朱雄英对此次微服出巡颇为满意。他打算待巡查完其他州府后，一并解决所发现的问题。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将他卷入了一场危险之中，甚至差点身陷囹圄。

朱雄英在宁阳县已停留多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天中午，他和随行人员收拾妥当，正准备启程前往下一个受灾严重的莱州府。

出城之时，一阵喧闹声传来。

“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们不信就算了，俺要去找知县说理！别拦着俺！”

朱雄英从马车窗口探出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黑瘦的汉子正与几名宁阳县的官差争执不休。

几名官差推搡着汉子，态度蛮横：“大人哪有闲工夫听你瞎嚷嚷！”

“你要是要领粮食，就去那边排队进城！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关进牢房！”

黑瘦汉子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满脸怒容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冷哼一声，转身朝远处走去。

朱雄英见状，招手示意刘义兴去把那汉子找来。他心中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让这汉子如此愤怒，非要去找知县？他又是从哪里来的？

朱雄英在城外官道旁静静等待。不多时，那汉子被带了过来。只见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烧饼，抓起第四块烧饼后，又伸出脏兮兮的手，抓了几片肉脯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唔……俺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饼居然还是甜的。你们是哪儿的啊？唔唔……”说着，又大口咬了下去。

朱雄英微微摇头，示意余贵给他倒一碗水。

余贵将碗递过去，说道：“你这人，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吃。”

汉子接过碗，“咕咚咕咚”两口便咽了下去，然后用满是破洞的衣袖擦了擦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嗝～”

“感谢这位小哥，俺这是遇到贵人了啊！俺看您这模样，必定不是一般人！”

余贵赶忙吓得摆摆手，说道：“这才是我们家主，少爷！”

汉子“哦”了一声，露出歉意的表情，赶忙对着朱雄英说道：“俺是小老百姓，啥都不懂，不会分辨，您别见怪！”

朱雄英轻轻点头，问道：“无碍。刚才你和官差因何事起了冲突？”

吃饱喝足的汉子听到这话，顿时怒火中烧。

“俺是莒州人，俺要去济南府告状！”

朱雄英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哦？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告状？细细说来让我们听听。”

黑瘦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朱雄英，又看了看周围，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不会是官差吧？”

朱雄英摆摆手，微笑道：“我们是亳州祝家的商人。我们给你吃喝，你还怀疑我们？”

汉子挠挠头，嘿嘿笑道：“是俺想多了。俺叫崔大胆，一路上我们被莒州的官差追了一路！到沂州的时候，大伙都跑散了！”

放下戒心的崔大胆打开了话匣子。原来，莒州同样遭受旱灾，粮食短缺。莒州知县虽打开粮仓救济百姓，但发放的粮食少得可怜，根本无法满足百姓的需求。起初，莒州百姓还相信知县所言，可没过几天，县城的粮铺竟开始售卖官粮。

这一消息如同炸弹一般，瞬间在莒州百姓中炸开了锅。他们纷纷涌向县衙门口讨说法，然而，知县却将几个城里的领头人关进了牢房。

崔大胆和几个城的邻里商议后，决定前往济南府讨个公道。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他们一出莒州县城，就不时有官差前来抓捕。到了沂州，更是有大批未穿官衣的人对他们围追堵截。

无奈之下，崔大胆等人在沂州分散，打算从不同路线前往济南府上告。崔大胆一路向西，多日来忍饥挨饿，今日终于抵达宁阳县。他想着离莒州已经这么远了，便打算去县衙询问情况，没想到在门口询问官差时，就发生了先前那一幕。

朱雄英听完此事，面色凝重，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中透露出愤怒与忧虑交织的复杂神情。

他沉思了半晌，语气急切地问道：“这位崔兄，你所言之事可句句属实？”

崔大胆急了，涨红着脸说道：“俺崔大胆从小就没骗过别人，你要是不信，去俺崔家庄打听打听！”

得到肯定答复后，朱雄英双手紧紧握拳，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莒州知县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将百姓的生死置之不顾，公然贪赃枉法，实在是罪大恶极！”

随后，朱雄英转而安抚崔大胆：“崔兄，我们相信你说的话。你莫要害怕，此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还你们一个公道。那些被关押的乡亲们，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崔大胆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雄英，说道：“你到底是谁？可别乱来，别再害了俺！”

余贵听到这话，恼怒地扯了扯崔大胆的衣袖，说道：“咱家少爷，身份尊贵无比，金口一开，便是金科玉律。说要为你主持公道，那就肯定能做到。还能害了你不成？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崔大胆瞪大了眼睛看着余贵：“你别跟俺说这些文绉绉的话，俺听不懂！你们不是商人吗？还能帮得了我们？”

余贵小手一伸，指着崔大胆：“大胆！不是，姓崔的！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们可饶不了你！”

朱雄英挥手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沉思片刻后，果断吩咐道：“罢了，我们就去这莒州走一趟，看看是否真如他所言，把事情详情摸个清楚！”

之后，他目光坚定地望向东方，自言自语道：“若真有官员如此渎职，定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