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们大阪警察不都这样吗
大阪府警本部，警务部，监察官室。
这个位于本部大楼最僻静角落的无窗小房间内，四壁都是软包，桌椅无棱无角，就连圆珠笔都是专门定制的款式，确保无法被吞咽。
这一切看似为了最大程度保护被审查人的措施，却无形中传递着一种超越死亡的压力，那就是剥夺。
光是想想自己对身体的最终支配权都被剥夺了，就足以让人发狂。
可藤原智宏却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环境给他的压力，他用自己感到最舒适的姿势半躺在椅子上，双手下垂，自然摆动，神情放松得好像在度假沙滩上晒阳光浴。
他被三个大汉带回本部后，礼貌地请进这个令多数大阪警察都闻之色变的小房间。
除了刚进来时接受了吉川春岱和监察官一次细致的问询，现在他已经独处了将近三个小时。
在这三个小时里，吉川春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监控器前观看藤原智宏的表现，却始终没有看出他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这么长时间的等待，没有任何结果和回应，一般人早就内心忐忑，惶惶不可终日了。
可藤原智宏却该吃吃，该喝喝，中途还按过一次铃，平和地询问监察室的工作人员能不能给根烟抽。
抽完烟后，百无聊赖的他甚至用手当起了枕头，眼睛一闭就惬意地开始小憩，仿佛浑然不知自己现在正在停职接受调查，并且面临着伤害队友、以下克上的指控。
事已至此，藤原智宏的想法相当光棍，反正他杀人取财的动机没人能猜到，只要咬定不是想杀害队友，那就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吉川春岱的眼神聚焦在监控画面中那个悠闲的男子身上，一对八字眉几乎紧锁在一起。
他脑海中不断在回忆和翻看刚才获得的一些信息片段以及藤原智宏的回答，试图从中找到能证明对方蓄意伤害队友的蛛丝马迹。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吉川春岱在SAT控制住现场后第一时间进行了勘察。
根据现场劫匪倒下的位置和死后保持的动作，他不难推断出藤原智宏左右开弓，在以一敌二的战斗中先将两名枪手毙命，最后再劝降诱杀那名胖子。
尽管对这次抢银行事件处置的结果让人欣喜，但藤原智宏的表现还是有几个疑点。
疑点一：藤原智宏手臂上的挠痕和福田纯子脖子上的掐痕相印证，是否证明两人曾有过内讧？
对此，藤原智宏坦然承认是自己醒来后，由于被现场刺激出现了应激反应，误将队友当成敌人进行伤害。
联想到血腥恐怖的现场，一旁的监察官似乎有点相信这个说法，可吉川春岱却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疑点二：莫桑比克射击法，这一般是经验丰富的军警精英部队抑或是佣兵杀手所精通的近距离射击技能，日本警队里恐怕只有SAT（特殊急袭部队）能熟练掌握。藤原智宏一个东京大学毕业生，接受的不过是一般入警训练，为什么也会这招？
对此藤原智宏的解释是自己在军事杂志里学来的，平时也有在射击训练场进行刻意练习。
这似乎也能交代得过去，毕竟不少警察平时也会自己钻研战术技法，这一向是警队鼓励的事情，倒也不能算错。
监察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个说法。
疑点三：按照警方的执法规程和原则，一般对放弃抵抗的匪徒是不会击杀的，为什么藤原智宏还要下手杀那个跪地求饶的胖子呢？
“我无法判断他是不是诈降，而且现场劫匪人数不明，我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只好先杀了。我们大阪警察不是一直都这样执法的吗？”
藤原智宏这次的解释却是让吉川春岱都噎住了，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监察官和吉川春岱对视一眼，大阪警察确实因为简单粗暴的执法方式一直被社会诟病，换做是他们在场，为了省事和安全考虑也可能会下手......这好像也没毛病。
只是，藤原智宏此前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比较懦弱，而现在这么心狠手辣的表现，还是那个书生气十足的东大毕业生吗？
细细端详了半天，吉川春岱只能隐约感觉到藤原智宏的气质与之前大不相同，那看似平静放松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只随时会起身噬人的恶狼，让人不寒而栗。
他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一个会因为现场血腥恐怖而被吓得过激的人，还能冷静地以一对二不落下风，并且设计诱杀匪徒？
做到后者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和冷静的思考能力，而这就是整件事里让吉川春岱感觉最不和谐的地方。
可这都只是吉川春岱的主观感受，并非客观证据，只能说明藤原智宏的行为有些不合常理，并非真正的逻辑硬伤，也不能因此成为处分他的依据。
平时办案可以强行捏造证据，可对自己人不能如此，这样容易寒了大家的心。
尤其藤原智宏还是东大毕业生，此事不能有丝毫模糊，否则一个不慎就会引发东大高层校友的不满。
唉，难办！
吉川春岱眨了眨因为长期凝神观看显示器而有些酸胀的双眼，轻轻用手揉捏着自己的眼角穴位，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监控室的门。
“进！”
第二组组长青木次郎推门而入，随后在吉川春岱身旁站定，鞠躬后双手奉上一个硬盘：“课长，银行的监控视频已经依您的吩咐调取回来了！”
同为大阪本地派的自己人，吉川春岱很是信赖这个兢兢业业的小伙子。
听到他调出了监控，吉川春岱来了精神，他打开了电脑播放器，调到案发前后的时间，逐帧开始观看。
这是正对着银行门口的监控器，尽管视频像素较低，但还是能大致看清画面上人的动作。
只见藤原智宏和他的组员驾车赶到后，另两辆车由于停车位置过于靠前，三名警员一下车便被预先埋伏好的劫匪袭击，数发从银行门侧边射出的子弹将三人直接击倒。
藤原智宏和福田纯子发现队友遭遇埋伏倒地后，立刻利用警车车身作掩护，猫在车后商量方案准备救援。
这一段之后由于警车的遮挡和两人的隐蔽，根本看不清具体动作，只能大概看清两颗脑袋在车后。
突然藤原智宏的脑袋消失，似乎是头晕倒下了，两人的脑袋都沉了下去，动作被车身挡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