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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巴特尔的情绪打断了叶天的演奏。

叶天没有在意,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位经历丧父之痛的男人。

看着老泪纵横的巴特尔,刘筱表情有些复杂。

她早年逝父,很能理解巴特尔的悲痛。

呜咽片刻,巴特尔就擦了擦眼睛,止住了情绪:“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这是人之常情,我们能理解的。”

刘筱语气唏嘘:“我爸走的那两年,我和我妈也很难受的。”

看着她手中的马头琴,巴特尔叹了口气,感慨:“我青春期叛逆的时候,我父亲跟我说过,一个人的灵魂是不会改变的,哪怕离开家乡千里万里,身体里还是会流淌着同胞的血。

那时候的我不明白,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走的时候我没有掉一滴眼泪,但刚刚听到小天拉马头琴,我一下就想起他说的那些话了…”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又有些激动了。

扭脸看向窗外,他平复了片刻,才继续开口:“其实我在国外的时候,根本没有见过草原,我只听父亲说起过,但那时候的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次我回来,原本是打算带巴图旅游一个星期,就回国外去的。

可来到这里以后,我一下就不想走了。

我和这里的牧民聊天,帮他们喂马,赶羊,和他们聊天,喝他们亲手做的奶茶。

我感觉这一切都特别的熟悉,就好像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一样。”

揉了揉怀里巴图的脑袋,他长叹了口气:“在回来之前,我一直想把巴图培养成医生或者律师,对他的教育也很严厉。

但回来以后,我却迷茫了。

人这一辈子太短暂了,到底该用怎样的生活方式,才算没有荒废一生呢?

这里的牧民并不穷,他们有牛羊,有草场,每年都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收入。

可他们并不想去城市里,他们更喜欢游牧的生活。

到底什么是文明,什么又是落后呢?

繁华的城市里有千百样好,可那些真的是巴图想要的吗?”

听着他的话,刘筱不禁陷入了沉思。

观察室中,几位嘉宾也被他的感触触动了。

平日里喜欢开玩笑的小法难得的严肃了几分:“我觉得生活方式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的人会喜欢大城市的便利,但有的人就更喜欢乡村宁静的生活,只是看个人追求而已。”

papa酱对此也颇为认同:“其实我们很多人都有种乡土情怀,我认识不少很有钱的老板,实现了财富自由的那种。

他们就是退休以后,会直接跑回老家,或者边远地区,找个很清静的地方,买个院子,种种菜,过过小日子,特别惬意。”

胡斌看着直播画面,笑着开口:“其实我感觉,巴特尔老师就是想家了。”

“对,这点说对了。”黄忠志连连点头赞同:“其实从他自己的话里就能听出,他虽然在国外出生,但他对国外是没有什么认同感的。

这是因为他父亲从小就总是对他讲国内的事,给他讲草原,游牧,这些都是他本民族的文化。

可见他父亲本身就是没有融入国外的生活,连带着他也受到了影响。

这种情况会导致他没有归属感,找不到内心的安定。

所以在他父亲离世以后,他就像失去了方向一样,必须要回到这里,他的家乡,才能重新找到归属感。”

“没错的。”沈怡雯正色分析:“这是一种文化认同感,如果缺失这种认同感,人的内心是会极度空虚,极度缺乏安全感的。”

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在镜头前,叶天却直接反驳了巴特尔。

“暂且不说是不是巴图想要的,但那肯定不是你想要的。”

叶天看着窝在他怀里的巴图,沉声开口:“巴图是在国外出生的,就和你当年一样,这是既定事实。

一个人从小的生活环境越稳定,对心理健康就越重要。

在心智还不成熟的时候,完全改变社交圈和生活环境,对孩子的心理是会造成严重影响的。”

听着叶天的话,巴特尔没有开口,只是揽着巴图,沉默不语。

见状,叶天放缓了语气:“巴图并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他在这里并不开心,强行让他呆在这里,并不会加深他的认同感,反而会适得其反。

我觉得,这可能也是你父亲当年没有选择带你回国内生活的原因之一。”

巴特尔一愣,抬头看着叶天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再次低头看向巴图,他低声问:“巴图,你不喜欢这里吗?”

巴图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

叶天见状,再次开口:“你向往的未必适合巴图,而且,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要心中有草原,天下何处不是牧场?”

巴特尔没有开口,但神色却愈发复杂了。

略一沉思,叶天把写着《敕勒歌》的纸拿了过来,翻到空白的背面,放在桌上,取笔在上面飞快的写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就把一篇崭新的歌词写了下来,歌词上面还画了简谱,标了音。

写完后,他拿起抖了抖,直接递给了巴特尔。

疑惑的接过歌词,巴特尔喃喃念出了名字:“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叶天没有解释,只是重新拉动琴弦,奏响了马头琴。

在悠扬的旋律中,巴特尔将整篇歌词看了一遍。

看到前几句后,他就已经隐隐激动了起来。

越往后看,他就愈发激动,甚至都有点坐不住了。

整篇歌词看完后,他直接激动的站起了身,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这时,叶天奏响的旋律也随之一沉,给了他一个气口。

作为音乐学院的教授,只看一遍曲谱,他的脑海中就已经有完整的旋律了。

借着气口,他直接开口,歌声完美接入。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

“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

“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

“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

巴特尔刚开始唱的时候,还在用西式歌剧的声乐技巧。

但从第二句开始,他的声音就自然而然的变得雄浑,仿佛要将整片天地都纳入胸中一般。

“如今终于见到辽阔大地,”

“站在这芬芳的草原上,”

“我泪落如雨,”

“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

“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听着巴特尔厚重中带着忧伤和浓浓思念的歌声,刘筱却在惊愕的看着奏响马头琴的叶天。

这又是一首堪比《敕勒歌》的好歌!

叶天怎么随手就写出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就被巴特尔一声饱含万千愁绪的“啊~”拉回了歌中的情境里。

“啊~父亲的草原,”

“啊~母亲的河!”

巴特尔已经完全投入在了曲中,口中喷涌的歌声仿佛不是来自胸腔,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他紧紧攥着拳头,按在胸口。

“虽然已经不能用,”

“不能用母语来诉说,”

“请接纳我的悲伤,”

“我的欢乐!”

一曲唱罢,马头琴旋律消散,可他却依然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

他眉头紧锁,可其间的愁绪却在肉眼可见的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清晰的感动和释然。

良久,他才重新抬眼看向叶天,无比郑重的开口。

“谢谢,谢谢你的这首歌,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