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千万不要内服！
宝芝林的金字招牌稳挂中堂，对联刻在木柱上。
右边是，但愿世间人无病，左边是，宁可架上药生尘。
银钩铁画，苍劲古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中草药味道，麝香的香味格外突出。
学徒仔脚步匆匆，穿梭在药柜之间，不时搬来梯子，迅速爬上去，拉开最上层的抽屉，取出药材，包好递给客人。
关德兴已经七十八岁高龄，脸上沟壑纵横，须发皆白，但剑眉入鬓，一双豹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他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但精神矍铄，闲来无事总喜欢在药局的店面里转悠转悠，打发时间。
此时，他双手负在身后，正俯视着面前一个因肩关节脱臼而痛得龇牙咧嘴的病人，眼中带着一丝嘲弄。
“只是脱臼而已，鬼叫什么啊！”他冷哼一声，伸出骨瘦如柴的手，“细仔，这点小事，忍忍不就过去了。”
这病人弓腰驼背，满脸褶子，少说也得五十岁往上，不过在关德兴面前，可不就是个细仔。
他也不敢多说话，努力忍着疼痛，喉结滚动，一脸委屈。
这阿伯出名的脾气臭，得罪了他，吃亏的还是自己。
“衰仔，你今日运气不错，正好遇到我。若是其他人给你看，这肩膀恐怕还要痛上几日。”关德兴慢条斯理捏住病人的肩膀，开始缓缓转动，淡然道：“我数到三，你就冇事了，三，二…”
就在病人即将做好准备的前一秒，关德兴忽然猛地一推，只听“咔”的一声，肩关节瞬间复位。
病人一愣，晃了晃胳膊，肩膀忽然就不痛了，那张囧成菊花的老脸突然变得惊喜万分。
“关先生，太谢谢您了，能让您看上一眼真是走运，我痛了整整一日……”
关德兴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淡淡地甩下一句：“走走走，不要在这里碍事！记住了，别人治不好再来找我！下一个！”
就在这时，药局门口进来一男一女，男的高大挺拔，女的气势逼人，正是李震霆和曹燕君。
关德兴扭头一看，双眼一眯，随即笑道：“妹妹仔！”
曹燕君的表情瞬间僵住，余光瞥见李震霆的神情毫无异样，才勉强笑着上前与关德兴打招呼。
“咳咳，伯叔，我四十岁了，小时候的称呼就别再用了吧。”
“什么呀，长乐帮龙头就了不起啊？有种你拿刀斩我这个老不死看下啊！”
“伯叔，不要讲笑啦，我这次真是有正经事。”
关德兴年纪大了，时常怀念往事，谈到曹燕君老豆的死，不免一番唏嘘。
随后，他在中堂主位坐定，吩咐学徒递上茶水，几句寒暄过后，终于切入正题。
“伯叔，我这位朋友有支祖传秘方，专医刀伤和跌打损伤，想请您帮手看一看。如果真的有效，我打算跟他合作做这单生意。”
关德兴眉头微皱，用茶盖拨弄着茶杯中的浮沫，抿了一口，如鹰隼般的目光落在李震霆身上。
“刀伤用白药，扭伤用跌打酒，两者不能乱用，药理不同，一个凝血，一个散瘀。我做了六十年大夫，从来冇听过这种配方。不要被人骗啊，妹妹仔！”
作为长乐帮龙头，曹燕君在关德兴面前也只得恭敬赔笑。
“伯叔，您看下啦，百富勤投行的经理对这个配方估价一千万。我忙了这么多年，真是没什么机会为长乐帮做点好事……”
关德兴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别这么多废话，我快八十岁，你也快八十岁啊？怕了你啦，拿来我看下！”
李震霆连忙递上跌打酒。
他对药理一窍不通，这药不过是从市面上买的普通跌打酒，再混入一些回复药剂。
那回复药剂的效果绝对不虚，哪怕勾兑瓶敌敌畏都有效。
关德兴接过跌打酒，用拇指占了一点，搓开闻了闻，哼了一声，缓缓开口。
“田七、乳香、没药、血竭……
普通得很，有什么特别。这个配方街上到处都有得卖，我这里都有，你要不要啊？十八蚊！”
周围的学徒们互相交头接耳，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整日都有人来宝芝林药局推销自家秘方，大力丸见得就多，还有胸口碎大石的，可真材实料没几个。
李震霆终于遇到一个说话和自己一样犀利的人，而且还是个老头，不免笑道：
“关伯，您人老成精，不过俗话讲精不如怪，怪不如仙。我这药是仙药，您这凡人光靠鼻子肯定闻不出来！”
“嗯？俗话有这样讲咩？你当你是妹妹仔的朋友我就不敢揍你啊？”
关德兴大怒，豹眼圆睁，剑眉倒竖，撸起袖子就要起身。
他一辈子演了七十多部黄飞鸿，年轻时也是跟叶问平起平坐的角色，怎能忍得了这种气？
曹燕君眼角抽搐，连忙上前按住关德兴，忙不迭地帮他捶肩捏腿，一边猛打眼色，也不知是让李震霆道歉，还是赶快溜走。
李震霆装作没见到，悠然道：“关伯，话讲得多冇用，找个病号试一下不就知道啦。”
关德兴连喝两碗茶，才刚刚压下心头火，这时听完火气噌地一下又上来了，怒道：
“衰仔！医者父母心，怎么可以乱试？你怎么不拿刀斩自己试一下！”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曹燕君不得不抢先大喝一声：“我来！”
说罢，从柜台拿起一把药刀，从自己掌心划出一道两寸长的血口子。
她将跌打酒倒在伤口上，药水刚一接触到皮肤，血流便明显放缓。
学徒急忙拿起纱布想替她包扎，曹燕君大手一挥：“不用！”
关德兴气哼哼双手抱胸，只是冷眼旁观。
五分钟后，伤口竟完全止血，曹燕君脸色渐渐舒展开来，握了握手，疼痛竟然减轻了不少，顿时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好神奇，竟然快结痂了！”
关德兴的情微微一变，学徒们瞬间安静下来，大堂里落针可闻。
他走上前，目光里不再是轻蔑，而是审视，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他低头仔细察看曹燕君的伤口，手指轻触那已经干涸的边缘，终于，脸上浮现出一抹难掩的震惊。
“我活了七十八年，行医一甲子，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么犀利的药，小兄弟，你祖上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震霆突然换上一副尊老爱幼的表情，笑道：“晚辈祖籍山西潞城，是卫国公李靖后人，传说玄甲军就是有了这味伤药，才能个个悍不畏死，替李世民打下了偌大江山！”
上一世，李震霆祖籍确实是潞城神头岭李家，但玄甲军什么的，他反正不信，只要其他人信就行。
关德兴却不知道李震霆这是连广告词都想好了，他站直身体，沉默片刻，随后招来药局经理。
“如果你的药能进宝芝林，往后宝芝林十七家药局，绝不收你一毫子抽成！救人一命，善莫大焉，这个秘方，配得上这份尊重！”
经理和学徒们面面相觑，显然被关德兴破天荒的决定震住了。
外来药物使用宝芝林渠道，惯例抽两成水，免费让外来药物进药局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李震霆大喜，出手如电，抓着关德兴的手晃了晃，“多谢关伯，这两瓶宝塔牌跌打酒送给您老人家！不过，这跌打酒可不能内服的喔，您即使再好奇，再想知道里面的配方，也千万不能内服！切记！”
关德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