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
有点羞怯的暗示过后，安吉莉娅略微垂下了头。
她自认是个足够果决的人，可新婚之夜这种事还是花了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茫然和皱眉，她怔了下。
转而不受控制的心中一黯，同时泛起阵阵苦涩，阵阵愧疚。
没向任何人说过，但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身旁的冯特。
冯特很优秀。
即便放在帝都，这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也很优秀。
年少时就在西北历练，军功远超靠封荫晋升的贵族纨绔。
实力也很出色，帝都的年轻贵族们大都是三阶水平，冯特来帝都前就是三阶了。
又很快在皇室的支持教导下，一年内突破到四阶。
这种四阶还不是一般的四阶，是能轻易越阶挑战的四阶。
大部分魔力吟唱者没有实战经验，就连刻印者也是。
这种养尊处优的“强者”，对上血雨腥风中活下来的冯特，没多少能撑过一回合。
冯特的品性也很出色。
这其实比实力更重要。
未来女皇的亲王不一定要实力出众，品性却一定要出色。
军中恪守职责，逢战必先。
跟父母和妹妹关系很好。
其他长辈同辈晚辈那里，几乎没有什么恶评。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跟所有贵族子弟一样，和一些风月女子有沾染。
不过相较于夜夜笙歌的那些纨绔，那点所谓沾染其实不算什么，甚至可以算是洁身自好了。
特别是有了婚约后，基本就跟苦行僧一样，从不去任何风月场所。
所以这样出色的人，未来的妻子不应该是自己这种疯子。
也不该被连累成为笑柄。
不该被称作“傻子”。
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安吉莉娅向身为皇帝的叔父请求过，想要取消这次婚约。
被理所当然的拒绝。
叔父之前对她有求必应，是因为她没疯。
是因为她的出色优秀，能在继位后让帝国更加强大。
她疯了，自然不能继承皇位，更不会再被叔父重视。
她不知道这对自己是否公平。
只知道她彻底没办法给冯特一场公平的婚姻。
很多次，她想过如果自己死掉，会不会让这场婚姻公平一点。
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件事。
她其实很自私。
她不想死。
不想就这么死去。
她内心深处还是想着父亲的遗愿。
想着成为亚斯兰帝国一代明君。
想着登基之后，自己绝对可以带领帝国更加强大，甚至征服整个大陆。
她甚至幻想过，或许结婚之后，疯病……万一就解决了呢？
不都说婚姻是能改变人生的大事吗？
所以说，万一……真的能改变什么呢？
不可能的。
她早就知道这个答案。
所谓的万一，仅仅是因为自私产生的幻想而已。
自己是个疯子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连累身旁这个男人，也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非要改变点什么，让这场婚姻变得公平一点点，或许……
“你如果还是……”
“……殿下，你在想什么？”
苦涩开口的同时，安吉莉娅意外发觉，冯特同时开口。
也发觉自己这名新婚丈夫脸上的笑意很温和。
不自觉的，安吉莉娅回忆三年前的初遇。
那时他没这么笑过，不过冷峻中带着冷血的面庞，却比自己见过的任何帝都贵胄有吸引力。
之后像是磨平棱角一样，冷峻和冷血渐渐消失，变得有些圆润，有些温和。
特别是……这三年。
再度心中一涩，安吉莉娅微微摇头。
“……没想什么。”
她侧开头，“你呢？你……刚才在想什么？”
冯特微笑起来，“我在想，殿下说自己是颗牛油果的时候，感觉蛮可爱的。”
是有点可爱。
不仅可爱，还真的好看。
安吉莉娅是真的好看。
比任何其他皇女、贵族千金，乃至任何女人美丽的多。
身材也极好。
该凸凸，该翘翘，该细细。
每一寸每一毫都恰到好处，多一点少一点都没有这么完美。
说实话，就算没有前世记忆，每每看到这绝美的容颜与窈窕的身姿，冯特也会不自觉忘却什么疯子不疯子的，脑中不断徘徊着来自原始的冲动。
“……牛油果？什么意思……”
迟疑的呢喃了下，安吉莉娅很快心中一动。
“所以说这次发病，我以为自己是颗牛油果……”
苦涩一笑，她摇摇头，“是很不错。
“一颗牛油果……倒不会产生什么危害。”
不过，可爱……应该是安慰我吧。
“……谢谢。”
脑中回荡着刚刚轻声的笑言，垂下眼帘，安吉莉娅低声道：“谢谢你能说我可爱。”
“不客气……其实，我感觉已经完婚了，我们好像不用这么客气。”
并没有结婚的经验，冯特只是下意识这么说。
“……嗯。是不用客气什么。”
点头低声，安吉莉娅沉默片刻。
然后直直看向冯特，直视着那双带着温和笑意的漆黑双眼。
“那……我问你，你……还在厌恶我，对吗？”
她之前就想问这个。
只是因为和冯特同时开口，没能问出来。
之后也带着苦涩和隐约的回避，她不敢再问。
答案肯定是必然的，她不想听到这种答案。
然而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厌恶？”
视线里，漆黑双眼浮现讶然。
温和的笑意却没有消失。
“为什么会厌恶你呢，我们不是结婚了吗，哪儿有丈夫厌恶妻子的道理？
“真要说的话，我蛮喜欢你的，真的。”
安吉莉娅微微张开嘴，同样讶然了。
片刻后，她偏开视线，避开那双漆黑眼睛中的笑意和隐约的诚恳。
“……如果你厌恶……”
深吸了口气，她摇摇头，“我可以想办法瞒着宫侍院那边，告诉他们，我们……”
她顿了顿，耳垂一热。
然后有点沙哑的接着道：“就说我们已经做过了……”
卧室寂静了片刻，只能听到两道呼吸。
片刻后。
带着错愕，安吉莉娅感到脸颊一温，视线一偏，胸口一凉。
再度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到里边温和的笑意。
也看到渐渐浮现异样色彩。
不受控制的，她感到脸颊逐渐发烫，身子也逐渐僵硬紧绷。
“你、你想干什么……”
她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一点惊慌。
也听到漆黑双眼越来越近时低声的轻笑。
“撒谎不是一种好品德。
“殿下想要撒谎，这不好，得治治。
“顺带让殿下体会一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