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揽月楼
C国，江南。
暮春时节，细雨绵绵，小桥流水人家深处，屹立着一座古楼阁。
走近些，便能看到这楼阁飞檐之下牌匾。
牌匾由上好的紫檀木制成，上面是楷书写就的两个大字“揽月”。
这揽月楼啊，没人说得清它见证了多少历史变迁。
它在风雨中屹立不倒，早已成为了时间的见证者。
外来人远看时只会以为是一处旅游景点，待走近才会发现这竟是一处私人财产，问及当地人，也只会看到对方一笑了之，落下句“那是揽月楼”便离开。
揽月楼的名声大，但外人只知里面是一处茶楼。
楼里是会员制，楼下停停走走的车辆皆非富即贵，喝茶的，买茶的，谈生意的，扩人脉的……
茶楼墙上挂着山水轻彩勾勒出的远山近水，云雾缭绕，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可都是名家大作。
***
“三爷！您怎么来！快请这边坐。”
茶博士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快进正厅的蒋以。
“三爷，可许久不见您来了。”
蒋以缓缓坐下，闻言，“这不是听说你们揽月最近制了狮峰龙井吗，特地来尝一尝鲜。”
“好嘞，您稍坐。”
不一会儿，茶博士去而复返，手里端着黑檀木托盘，上面放着茶具与一碟茶叶。
他先将桌子上原先的一套茶具取下，换上木盘上那一整套龙泉青瓷茶具，随后将茶具一一摆放好。
随后便退至一旁。
这一套茶具在茶楼内便是蒋以专用的。
三爷是老茶客，又是贵客，茶博士是知道他喜欢自己动手泡茶的。
蒋以看着那套茶具，片刻，双手拿起茶托上的一个盖碗。
盖碗的釉层丰满细腻，釉色清透明亮，天青幽蓝。
微微举起，在灯光下便呈现出温润如玉的质感。
“之前一直没问这套茶具的来历。看它的器形、器质，不像是什么老物件，看釉色应该是近几十年烧制的。”
“哎呦，三爷，您这问题是真难为我了。今日我们管事在，要不我去帮您请他下来？”
听到吴管事今日在，蒋以也不急了，“无妨，等我喝完茶再去找他。顺便也要去向他讨些制茶的技巧。”
随后又与茶博士交谈了几句，便开始泡自己的茶了。
这西湖龙井啊，有狮峰、龙井、云栖、虎跑四个品类，其中狮峰龙井为最。
温杯，洗茶，注水。
片刻，蒋以将茶壶中泡好的茶倒入茶杯。
茶汤清澈明亮，汤色杏绿。
蒋以品闻了一下，香馥若兰。
不愧是乾隆皇帝封的御茶。
一壶茶饮尽，他望向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他只觉得这世间怎会有如揽月楼一般的地方，宁静，祥和。仿佛不属于这纷扰世界。
而这时，门口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是茶博士的惊呼。
“几位先生！请停步！茶楼中有规矩，不可闹事！”
蒋以适时放下茶杯，循声望去。
门外有两方黑衣人，闻言，两方为首的人停下。
其中一人向茶博士拱了拱手，“劳驾，通报一下管事，我们来吃讲茶。”
这位茶博士是新来，哪里见过这副场景。
连忙弯腰还礼，嘴里说着“不敢不敢”，随后，“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要是是来吃讲茶的，那就不是他一个茶博士能招待的了。
这茶博士虽说来的时间不算长，但因着揽月楼的名声，那些大富大贵的见得也不能说少，但这位……不似一般贵公子。
他转身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进了茶楼去找管事。
至于“吃讲茶”，他以前只是听说过，还从未亲眼见过。
蒋以闻言微微一笑，楼里坐着的客人也都露出些意味深长的表情，看来今日是有好戏看了。
所谓“吃讲茶”，本是旧时汉族人解决民间纠纷的一种方式，凡乡间或街坊中谁家发生些民事纠纷，双方都认为不值得到衙门去打官司，便约定时间一道去茶馆评议解决。
但如今在揽月楼中自然不会是些民事纠纷。
世家大族间出现了些纠纷，但又不好闹到明面上，不想让法律来解决的，便来茶楼吃讲茶，商议解决。
楼下，两方人进入茶楼。
蒋以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今天这事不好解决，他收回目光，继续品茶。
而那两方为首之人却一眼认出了蒋以。
“三爷？”
“不曾想在这儿碰到三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蒋以抬头便看到两位年轻人在他面前站立，朝他拱手行礼。
他也不好再举着茶杯了，便起身，同样朝两位拱手还礼。
“不知两位是……”
两人立刻接上话。
“三爷，我是穆家穆自清，家父是穆文博。”
“三爷，我是江南司家司南林。”
蒋以摆了摆手。
竟是穆家和司家的。
楼上，茶博士将事情转述给管事。
吴管事微微想了下，“你先去请他们进来，不可怠慢，我去准备东西，马上就来。”
随后就立刻起身去准备东西。
片刻，他从储茶室中出来，手上小心翼翼拿了个托盘。
在准备下楼时，不料迎面差点撞到人。
吴管事稳了稳身形，以为是茶楼里的伙计，正要开口训斥，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神态祥和的脸。
他一惊，连忙道：“纪叔！您今日怎么在这？”
纪桓，揽月楼明面上的主人。地位极高，来人也都尊称一声“纪叔”。
他看着吴管事手上托盘里放的茶叶，不答反问，“吴管事，平日里这般稳重，今日急匆匆的这是要干什么啊。”
“纪叔是这样的，今日茶楼里来了两人来吃讲茶，我这取了东西正要下去呢。”
“是来吃讲茶啊，原来如此，那你先去忙吧。”纪恒了然，随后又叮嘱了几句便先离开了。
吴管事看着他的背影，倒是有些意外。老爷子平常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但今天看着心情倒是不错啊，神采奕奕的。
若是平常他定然会多说几句，但此时楼下还有两位贵客在等的，他便也没再耽搁，急忙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