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报警
七月十五。
暴雨转阴。
傍晚17:30分。
“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
略微积水的人行道上，一道纤瘦的身影似老者般，佝偻着缓缓前行。
每隔一段距离，他的嘴里便会念叨一句。
由于人行道不是那么宽阔的缘故，与他交错的行人，几乎都是保持默契般，要么捂着鼻子，要么是眉头微皱，与他撇开了些距离。
在这本就是晚高峰的人流集中路段，他倒是显出几分畅通无阻。
“你这家伙，一身的泥垢，往这人堆儿里瞎凑合啥呢？”
“嘿兄弟，你这是去盗墓来吗……这几天下雨，可不兴干这个。”
周围有人故意打趣儿道。
没有理会，这道佝偻着的身影只是继续前行着。
……
“最后五十米。”
“刚好，红灯还有三十秒，够了。”
站在十字路口前，苏默瞥了一眼红绿灯的倒计时，随即将目光投向马路对面的警察局，眸中闪烁异常。
“门口有治安岗，有道闸栅栏。”
“里面主楼超过五层，旗帜飘扬，左右还有副楼，有刑警，这规模……”
“应该有救了。”
心中合计结束，人行道的红绿灯也刚好计时结束。
努力着直起几分身子，苏默咽了口唾沫，眼眶霎时间浮现出一抹湿润，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接着朝马路对面走去，不多时，便走到了警察局的治安岗处。
“你好，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岗亭内走出来一名值班人员。
“如果你是流浪……呃，困难人士……可以请你到我们的食堂，吃上一顿热乎的饭菜。”
热情招呼的同时，又带着几分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默，怀疑他是流浪的。
“我确实很需要吃一口热饭。”
苏默点点头，这是他目前的急需。
“那就行，这事儿妥了！”
值班人员大方的说着，刚转身打开门锁，却突然被身后的苏默一把拉住胳膊。
“可我更想要报警！”
“这是一桩人命案，而我就是受害者！”
苏默突如其来崩溃惊慌的模样不似在说谎。
“我先带你去报案处。”
值班人员不敢耽搁，领着苏默急匆匆的朝着大楼走去。
进了大楼，苏默被安排进了一间单独的问询室。
刚一坐下，就有两名警察走了进来，并坐在了他的对面。
“有什么事儿，你就跟他们好好说，千万别紧张。”
临走时，带苏默进来的值班人员不忘叮嘱一句。
“答应了你的热饭热菜，算数儿。”
……
询问开始。
“姓名？”
“苏默。”
“年龄？”
“十七岁。”
“职业？”
“学生。”
……
“请具体说说你要报的警？”
他们仔细的端详起苏默。
……
苏默整理了一番思绪。
“我的父母要杀我。”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
这时，其中一人起身走出了询问室，不一会儿又拿着几张A4纸回来，覆盖着放在桌子上。
“可以再提供一些细节吗？”
警察继续提问道。
“我妹妹也参与了杀害我的全过程。”
苏默很认真。
“她只有十岁。”
苏默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叫杀害你的全过程？”
“这与你说的‘要杀你’有些冲突了吧。”
正在记笔录的警察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苏默。
“给你科普一下，‘要杀你’是未遂行为，‘参与杀害你的全过程’这是既定发生行为。
警察放下了手中的笔，合上笔帽。
“是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将我杀死了。”
“他们用活埋的方式将我杀害。”
苏默摇摇头，更为直观的讲述着。
“我清晰的记得，是父亲帮我覆上了最后一铲土，将我的坟头堆的高高的。”
“我清晰的记得，是母亲帮我种上了坟头草，又献上了最后一束花，”
“我清晰的记得，是妹妹拿走了我所有的贡品，糖块、苹果……”
说到这里，两名警察不约而同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些头疼。
而负责记录的那只笔，也没有再打开过笔帽。
“照你这么说，你是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
苏默点点头。
“不然我就不会是满身泥污的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大哥，你看看你的两只手，好吧？”
见苏默还在胡扯，两名警察有些不悦。
“你指甲盖是好的吧？”
“你的皮肤没被磨破吧？”
“再看看你的指甲缝儿，有两个甚至都是干净的呢！”
警察都有些语塞了。
苏默低头仔细打量起自己的双手。
还真是跟警察说的一样。
“可我确实是刨开泥土逃出来的……”
苏默很想要辩驳。
啪嗒！
就在这时。
一名警察将先前拿进来的三张A4纸拍在了苏默面前。
“你好好看看，这是你父母的报案记录，报的人口失踪。”
许是怕苏默看不明白，警察又耐心的将A4纸一张张摊开，并示意苏默仔细看看。
“你是学生，会认字儿吧？”
“第一张，是报案信息记录，比如报案时间这些。”
“第二张，是报案人的身份信息，还有失踪人的身份信息、照片，这都是你吧？”
“第三张，是附带的失踪人员补充说明，苏默，十七岁，精神病重度患者，还是带章认证的。”
警察指着三张A4纸上的内容，似乎是投入了极大的耐心，说到最后，扶着桌角的手背上，隐隐泛起了两根青筋。
苏默没有接话。
只是坐在椅子上。
他的脑海里一阵翻腾。
腹中严重饥饿的疼痛感，曾一次次的提醒他，这不是梦。
那种令人窒息和恐惧的死亡危机，使他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也不是假的。
还有徒手刨开泥土时，指甲盖翻卷的痛苦，也不是假的。
……
眼见苏默呆愣着坐在椅子上，警察没有继续说什么。
看来精神病患者，是实锤了。
他们不会处理苏默，只要口头教育一下监护人就可以了。
再让监护人把患者给……接回去……好好看管。
“行了，我们先前通知了你的父母。”
“让他们来接你回去，看你家离这儿不远，这会儿估计也该到门口了。”
说完，两名警察站起身，连连摇着头，离开了询问室。
啪嗒。
……
吱呀。
随着询问室的门一开一合。
苏默这才从怔神中回过头来。
眼前站着的是那名带他进来的值班人员。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盒饭，微笑着递给苏默。
“这饭啊，是你父母给你带的。”
“我就没去食堂给你打了。”
“他们怕你饿着，就先让我把饭给你带进来，等他们核实完监护人信息，就进来接你走。”
……
“什么……”
苏默原本伸过去接的双手，瞬间停滞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