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蚕妇吟
看着林落秋的手,听到李三白的一番话,许多人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是呀,自食其力,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靠自己的双手自己养活自己,怎么就是贱业了?”
“这同娼妓怎么能比!”
“说白了,还是士族豪门欺压我等黎庶百姓。下品!贱业!呵呵,什么是下,什么是贱。”
“唉,我在城郊养蚕,久了就得了哮喘,今天我来城里卖蚕丝,看到身上能穿着蚕丝的,没一个是我这样的养蚕的人。”
……
听着众人的议论,李三白放下林落秋的手,回身看向张青松。
“张侍郎,你刚刚说染甲是为妇人弄色、以色事人,那么请问,你有妻子、女儿吗?”
“如果你的妻子打扮的美丽,令你赏心悦目,你会说她是以色事人,将她同娼妓类比吗?”
“李三白,你放肆!”
张玉书勃然大怒,豁然便想冲过来,脚步已经迈了出去。
李三白冷冷逼视着他,张玉树一看到李三白的眼神,心中竟一阵畏怯,冲出去的脚步霎时顿在了那里。
张青松没有答话,也没有动作,但双眼微微眯起,审视的看向李三白。
他有些不解,李三白怎么敢说这种话。
无论理由多么对,李三白刚刚说的这句话,几乎便是同他彻底撕破了脸,丝毫不在意他礼部侍郎的身份,丝毫不畏惧他事后的报复了。
他有什么依仗?
李三白看向堂上的陈尚书:“陈大人,草民已经代林落秋申说完毕。”
“由在场百姓的反应,便知染甲乃是一项黎民百姓从事的普通的劳作职业,同贱业扯不上关系。”
“而张侍郎方才那番将染甲同娼妓相类比的言论,便如将爱美打扮,便类比成娼妓一般,实在是无稽之谈。”
李三白又回身指向刚刚说自己进城来卖蚕丝的养蚕妇:
“昨日入城市。”
“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
“陈大人,林落秋染甲是不是贱业,请您决断!”
李三白向陈尚书躬身一礼,退到了林落秋身旁。
林落秋走近两步,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诗……”
张青松听了李三白吟出的诗,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张面皮涨得通红。
这诗是要流传后世呀!
但在这首诗流传后世的背景里,自己算什么?
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角色和形象?
张青松一想到这些,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读书人最高的追求是名垂青史,相应的,最害怕的就是遗臭万年。
李三白这首诗,就是要让他张青松遗臭万年。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那卖蚕丝的妇人听了李三白吟的这首诗,脸上一下淌下两行泪来:“这就是我想说的话!这就是我想说的!”
“李秀才真是大才呀,审案之中,几步之间,便作出一首诗,直接让人明白这贵业贱业,区别到底在哪儿。”
“是呀,这是真正的即兴作诗呀。”
……
众人议论纷纷,陈尚书迎着百姓的喧哗,看看静静站在那里的李三白和林落秋,再看看已经为李三白一首诗已经状态不对、有些失魂落魄的张青松。
终于,他缓缓的开口:“林落秋敲击登闻鼓,状告礼部侍郎张青松一案。”
他顿了顿,咽了口中有些咽不下去的一口唾沫,接着道:“染甲不是贱业,礼部对林落秋降品无据,张青松渎职,当责!”
张青松顿时感觉自己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整个人阴鸷怨毒的看了李三白一眼。
“好!”
“好!”
……
场中围观百姓,霎时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
“三白!”
林落秋一张美丽的面孔,在众人的声浪之中,霎时变的越发的光彩动人,眼波盈盈的看向了李三白。
李三白笑着回看了林落秋一眼。
却又抬头望了望旁边摆放的一只沙漏:已过辰时三刻了。
李三白再次看向陈尚书:“陈大人,还有一桩许大儒杀人案,不妨接着审理。”
“在场一众百姓,刚好可继续监督朝廷断案,张侍郎今日本要和许大儒同在朝会上分辨科举武考,不如一起等等许大儒案件的审理结果。”
张青松此时结束了自己涉及的登闻鼓案,已经在刑部吏员的搀扶下,坐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他看了李三白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似是本就有意看看,许文泰如何被定下罪责,量刑处断。
陈尚书看向李三白道:“李三白,许文泰杀人案已经基本审理完毕。”
“现下已经基本确定,凶手就是许文泰,就等他自己认罪了。”
“凶手并非许文泰。”
一旁站着的肖绰突然开口,她回想着来的路上,李三白对她说的关于白鹿书院杀人案的推测,道:
“陈尚书,这件案子,已经不是你刑部单独就能定夺了。”
“什么?那要如何?”
陈尚书听了肖绰这话,心中顿时一凛,满是猜疑和困惑。
皇宫,太和殿。
元始帝和文武百官按流程讨论着一些议题,但其实所有人都在等待刑部那边两件案件的处理结果,在讨论议题之时,心思都在一会儿要开始的科举武考议题之上。
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忍不住要先行发难了。
终于,礼部的一名郎中跳了出来:“陛下,许文泰陷身命案,张侍郎又被登闻鼓缠身在刑部,恐怕都不能赶来进行武考分辨。”
“科举之中纳入武考,关系到我大周国力强弱。此时文武百官齐聚,不如直接开始讨论,不用再等到巳时了。”
他话音刚落,右侧为首站立的青木司的司承,一身白衣的刘煜怀中微微一动。
他取出怀中一个特制的传讯法器,这是他当年随元始帝参加靖难之役时,得到的一件秘宝,但使用之时,传讯的距离很短,条件苛刻。
刘煜看完了传讯法器里传送过来的内容,出列道:“陛下,张侍郎涉及的登闻鼓案已经有了结果。”
“微臣手下的一名司命此时正在刑部,她通过星笺向微臣传来了消息。”
“哦?”
元始帝一听,顿时精神一振,道:“刑部裁断之后,是何结果?”
“请容微臣详禀!”
当下,刘煜将登闻鼓案的争论过程,一一道了出来。
元始帝和文武百官听到最后,都是诧异和意外。
元始帝高坐龙椅之上,声音浑厚中透着感慨:“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这一通登闻鼓,敲出了一首传世诗作呀!”
刘煜点头赞同道:“陛下所言甚是!”
“除了登闻鼓案的结果,微臣属下还传消息说,许文泰杀人案另有隐情,关系重大,请求开启刑部与皇宫联通的悬天镜,由刑部审理案件,最终结果需由圣上裁断。”
“哦?”
元始帝听闻此言,长长的沉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