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诛尽恶首平人祸
江宁向墙边瞥了一眼,路旁墙角处躺着的几具僵硬的尸身,脸上隐隐能看出解脱的笑意。
长剑出鞘,浓浓煞气冲天而起,江宁朝着台阶上的小胖子一步步走去。
小胖子皱着眉头,望着死光的家丁,他出生时便是个侏儒,年已弱冠,却似孩童般矮小,所以家人特意为他找了这群泼皮,供他在县中嬉闹,现在死光了,又得寻时间再找。
看到正主向自己走来时,他从容地正了正衣服,朝着江宁唱了个大诺。
“这位将军,在下萧山县县令萧旭之子,家仆无意冲撞了将军还望赎罪,家父正好在府中,可否入府一叙,容小侄敬茶赔罪?”
小胖子弯腰拱手,一副世家弟子的儒雅模样,哪有本分刚才的暴虐样子。
江宁听着身后女孩低沉的哭泣声,那是咬住牙关,将哭嚎咽进肚子里,才能发出的哀鸣,脚下不停,向前走去。
“这位兵家将尉,我父亲乃是正六品上县令!大齐有律,无故戕害六品官员者,视同谋逆,夷三族!”,望着江宁冰冷的眸子,那小胖子色厉内荏的威胁带着几分颤音。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娃娃吗?她娘已经死了,依县律,你可以随时把她带走,暖床暖脚都可以,卖了也行,不会有人过问的!”
江宁只觉得怒火简直要涌出胸膛,脸上却冷得能刮出寒霜。
眼见江宁越靠越近,小胖子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抬起双手挡在脸上,不由得大喊起来;“刚才她哭了,我可以做主免去她今天的哀税!”
江宁脚下一顿,“哀税不是户部安排人来收吗?”
“家父能比别人多收数倍的哀税,所以户部直接将玄净旗赐下,由我们家直接来收了”,小胖子立刻解释道。
“我听说别的地方都是半月一收税,你们县却是每日一收,也是你们父子定的?”江宁阴着脸询问道。
“没错,县中的下民太多,多逼死一些,才好放更多人进来,反正现在流民多得是,这些贱户死就死了。而且我们还改成了,一分哀收十分气,有人敢犯就立马吸死,这也是家父节节高升的妙诀。”
小胖子倒竹筒般地说着,脸上隐隐还露出得意的神色。
江宁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剑身上隐隐浮现出霜寒二字,他身形一闪,已是来到小胖子身后,再一闪,已是迈进了那镶着金边的大门中,两扇松木大门缓缓关闭。
小胖子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脑袋,见还好好地顶在脖子上时,咧开大嘴,一转身,突然整个人咕噜噜地滚到了台阶下面。
他抬起头,茫然地望着自己立在台阶上的下半身,愣了一会,低头往自己身下望去,早上喝的鲜鱼汤,正从胃口汩汩流出,混入身下的鲜血中。
“爹!娘!”,不知从哪涌出的一股力量,小胖子用手肘撑着半截身子,朝着家里的大门口爬去,在雪地上写出了一个鲜红的“一”字。
少顷,一团雪球砸在小胖子不动的身体上,随后又是一团雪球砸下。
见确实没了动静,一群身形佝偻的人慢慢聚在那半截尸体周围,先是有人一脚踹向那胖圆的脑袋,又有人一脚踩在那干瘪下去的肚子上,拳打脚踢声中,如同一群秃鹫围在了一起。
等江宁从紧闭大门中走出时,只见一群人正狠踩着一团肉糜,其中隐隐漏出白色的骨茬。
早有眼尖的出声呼喊起来,四五十号人乌泱泱地跪在台阶下,上扬的笑脸像要咧到耳根,低垂的眼眸却已沉到下颌,朝着江宁齐齐拜去。
江宁抖了抖被染成暗红色的道袍,随手将一面玄色旗子收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从人群让出的缝隙中穿过,来到趴在母亲尸体上的女孩面前。
听着那压着嗓子的呜咽声,望着那比哭都难看的笑脸,江宁伸手抓了片雪搓净双手,摸了摸关囡囡的脑袋,语气温和地说道。
“孩子,不用再笑了,哭吧,从今以后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以后再也没人能强迫你。”
“你们也是”,江宁转过身来吼道,“从今以后,你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再也没有人收什么喜税,哀税!”
“不用管什么狗屁兵家,官家,还是大齐,只要有我江宁在,以后大齐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怒就怒!!!”
女孩的恸哭声从身后响起,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把从出生时就积攒的委屈,和未来还未经受过的痛苦,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如同一团火星点燃了整片林子的枯枝,哭声一点点蔓延了出去,直到响遍整个萧山县!
那直冲云霄的悲泣声,似将笼罩天际的整片阴云冲散,青天白日重新探出身子,照耀在满城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破旧茅草屋上。
江宁聆听着满城的哭泣声,怀中一面巴掌大小的玄色旗子正发出道道幽光,被他运转法力死死压住。
之前和兵家做过一场后,江宁不愿再生波折,索性不再入城住镇,一路上餐风宿露,躲避在荒野中,沿着地图向幽都赶去。
但偏僻小镇上卖的地图又能多准,走了半个多月,江宁已是彻底迷路了,无奈只能折回刚刚经过的一处县城中。
站在城墙外,江宁运转驱神诀,清晰地感应到了那笼罩全城的阵法,他举起霜寒剑,阵法上现出了一道通行的豁口,试了几次,确定能凭借兵家的武器自由出入时,他才放心的走入县城中。
望着整个镇子的人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他心中了然,这里大概收的就是哀税。
从集市上买了份更详细的地图后,江宁住进了城中唯一的客栈中,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大清早被一连串的犬吠声吵醒后,等他赶到时,就看到了那令人目眦欲裂的一幕。
看着眼前哭晕过去的女孩,他不由得地轻叹一气,环臂将她轻轻抱起。
早有机灵的找来了两床草帘子,将那女妇的尸体卷好,让几个人扛起,跟上了江宁,自己跑去前面往女孩家中引路。
“军爷,多亏您为全县除恶,只是这么大的事,县衙里怕是已经有人往郡上报去了,双拳难敌四手,您不如避避风头再做打算。”
江宁望向身前那瘦猴似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那宅子里的人都被我杀尽了,里面的吃食你们尽可取用,银子也可以随便拿,但是金子和珠宝就不要动了,那些东西不好处理,有人问,就把所有事情推到我的头上,我会替你们去幽都讨个说法的。”
“这孩子就由你们照顾了,如果少了半根头发……”
还没等那瘦猴男人回话,怀里的女孩突然抓紧江宁的衣袖。
“爹,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