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别离囡囡遇监天
冬至，雪寒起，数九祈春，宜进补，忌远行。
吃过饺子后，关囡囡拼命晃动着正在盘腿修炼的江宁，“江宁哥，你教我学神通吧。”
江宁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无奈，“学什么神通，正常过日子不好吗？”
关囡囡立刻鼓腮嘟嘴，变成了一只气呼呼的河豚。
江宁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又倏然睁开，“不许摸那把剑，那面旗子也不行，村子里吃的药丸你也不许吃！”
正踮着脚准备下床的关囡囡吐了吐舌头，背过身子，哼着气不再搭理江宁。
江宁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敝扫自珍，而是他真的教不了。
猴哥的先天清炁，就像是给江宁手搓了一套专属的cpu、主板、内存，直接把硬件全组装好了，八九玄功和七十二变都是在这个基础上才能修炼的。
所以江宁不是不想传功法，而是他也不清楚这些功法的基础部分该怎么修炼。
当然，道家寻常的餐霞、炼气、筑基，这些他还是会的，练不到像自己一样入列仙班，但强身健体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这些他也教不了关囡囡。
因为，在这方世界，没有灵气！
江宁修成八九玄功后，就练习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但尝试了多日，终于确定道诡世界没有天地灵气，也无日月精华。
天地间飘荡的是另一种与道家灵气完全不同的物质，既无法被吸收，更无法被炼化。
至于道诡世界的本土神通，江宁就更不考虑了。
不提那些少儿不宜的邪祟们，细思下来，兵家的染煞反而是副作用最小的，如果他能忍受一个原本怯生生的文弱少女，变成了一个嗜杀成性的偏激青年的话。
擀了一天面皮的关囡囡，很快就坐在床上，脑袋一沉一沉地打起了盹。
江宁帮她把外衣脱下，抱进了被子里。
入夜，万籁俱寂，守夜村民手里的灯火摇曳，为无边夜色添上了几分暖意。
盘腿而坐的江宁睁开眼睛，将关囡囡踢到一边的被子重新盖上，又仔细地掖好被角。
关囡囡砸吧着嘴，嘟囔了几声，看来她说梦话的习惯是打娘胎里带来的。
江宁心中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穿好，将挂在墙上的寒霜剑和玄净旗取下，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还是迈步走了出去。
院门外，封老虎早就等在了外面。
“虎兄，囡囡就托给你照顾了，这些银子还请收下。”
封老虎大手一格，将递过来的银元宝挡住，另一只手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玄阳老弟放心，囡囡俺会把她当亲闺女养的，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你就把俺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只是，你真的忍心舍下囡囡？”
“唉……一言难尽，我身负重任，一路上颠沛流离，囡囡跟着也只是徒然受苦。麻烦虎兄了。”
江宁双手抱合胸前，对着封老虎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向村头走去。
突然他停住脚步，耳朵侧向身后，那里传来了一阵急促地奔跑声。
赤脚、单衣、噙泪，关囡囡从屋里飞扑过来，张开大嘴，狠狠咬在江宁的肩膀上。
皮肉很硬，像在咬牛皮，又像是嚼树干，但关囡囡咬得很认真，咬得很用力。
她已经失去过一切，所以她不能再失去了。
最终，皮肉还是咬破了。
殷红的腥咸流进了关囡囡嘴里，慌得她连忙松口，两只手正死死地抱着江宁，没空松开，于是她用脸蛋压了上去，堵住伤口，全然不顾龇牙咧嘴的肩膀主人。
江宁略带歉意向追来的封老虎点了点头，抓住他递过来的缰绳，转身朝着月亮走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远处隐隐传来的更夫梆子声，提醒着新一日的到来，白玉盘从云彩后探出脑袋，鼓着腮帮子将阴云吹散，只余自己散懒地挂在天上。
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冬月二十二，晴，忌搬家嫁娶，宜远行。
…………
几日后，当江宁手握舆图，站在长宁郡城门前时，正值卯时，晨曦初破，新日初升。
远处山上立着一尊百丈高的鎏金佛像，头顶肉髻，双目半阖，跌坐山顶。
一手下放腹间，捏禅定印，传安定万物之智。
一手屈指成环，持说法印，示度化众生之愿。
道道金光从它脑后破出，化作数圈硕大的功德金轮，拂照全郡，化成一处香洁光明，微妙奇丽，光明无量，智慧通达，辩才无碍，六通具足的佛家宝地。
好一个，无量清净喜乐，无边庄严功德，承无尽慈悲，载无穷智慧的极乐西天！
满城的香客信徒，早已跪满街头，俯身在路旁一处处刻着标记的石板上，五体投地，叩首不止，坚硬的石板上，早就被磨出了三道光滑的凹痕。
关囡囡寻了处无人的石板，刚准备俯身时，被一双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手臂。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叩神拜佛，何如求己！”
江宁无表情，无虔诚，无慈悲地逆着人群，拉住马车，大步前行！
在他身后不停叩首诵经祈福的万民，
仿佛不是在礼敬那云巅之上的真佛，
而是在跪拜他这位脚踩大地的凡人！
江宁找了间客栈，将关囡囡安顿下来，自己朝着正德寺走去。
他要去找可能知道诸葛渊行踪的神通者，那依山而建的巨大寺庙，无疑是最方便的选择。
当他走到正德寺的白石台阶前时，停下了脚步。
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头上白发如雪，整齐地盘成了一个道士髻，额头佩着个月牙形的玉饰，身着一件青色道袍，袍上银丝绣着的云纹不停地波动着，怀中抱着一把马尾拂尘，面容清俊，微微含笑。
“无量天尊，在下罗教秦素，这位师弟安好！”那道士的声音低沉平和，对着江宁行了个道礼。
江宁也朝他微微躬身，淡淡地回了句：“师兄安好，在下清风观玄阳。”
秦素一抖拂尘，伸出右手，“玄阳师弟，可有空去寒舍一叙？”
江宁眼睛瞥向那人的腰牌，上面写着监天司三个大字，四周画着一些连成线的星宿，看起来小巧精致。
监天司，一群由官家皇室供奉的神通高人，专门负责猎杀各地邪祟，行护国卫民之要。
江宁点了点头，一直寻找的正主终于出现了，跟监天司搭上线，诸葛渊的行踪就不难找了。
不过还没等江宁开口，秦素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三张黄符，夹在指尖，朝他露出了点带着歉意的笑容。
“玄阳师弟，职责所在，搭手练练？”
江宁脸上一肃，恐怕这才是道人亮相的本意。
要是点子扎手，那就尽力拉拢，想办法握手言和。
如果柿子好捏，怕是就立刻翻脸，行降妖除魔之道了。
江湖向来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秦素慢悠悠地将灵符贴到身后背着的道剑上，双手并指，口中念咒，右脚轻踏地面。
正德寺的台阶两侧，是两片飞流而下的水幕，山中清泉从寺中墙壁上的龙头流出，顺着山路流入，最终汇入山下的水渠里，散入全城。
秦素道剑飞出，两道清泉立刻被一股巨力托起，汇集在他的头顶，变成一颗不断涨大的水球。
随着水流不断涌下，水球越涨越大，直到重逾千斤之时，他手中法诀一变，水球化成了一只十几丈长的巨大蟠龙，在空中盘旋不息，龙首对着江宁张开，发出了一道无声的龙吟。
江宁暗红道袍下的右手不断掐诀，头顶上开始不断闪动着火花，片刻之后，他的头上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只几丈高的火凤凰在火中不断盘旋着，对着水龙发出一声声凤鸣。
秦素微微颔首，手中法诀一变，水龙重新化成两道清泉，流入山下。
江宁也缓缓收功，刚才燃起熊熊大火的头顶，没有伤到一毫一发。
秦素脸上挂着那明显变得真诚了许多的笑脸，指了指江宁的头顶。
“玄阳兄，你头上有处火没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