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你离开
三天后的五号，知青们就要集体离开。
方明澈对回家拿行李的林嫣道：“一会儿我就不去送你了，我带颜颜出去玩。”
他不想看到女儿反应过来，跟着村里另外几个知青留下的娃，哭着跑去追拖拉机。
然后娘俩一个在拖拉机上哭，一个追在后面边跑边哭。
上辈子知青集体回城，离别的那一幕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太心酸！
这三天除了睡觉，阿嫣都在家。颜颜还不太清楚整件事呢。
那天虽然和她提了一下妈妈要回去看姥姥、姥爷。但她才两岁多能记得什么？转个身估计就忘了。
没和同病相怜的小伙伴在旁边一起哭，她可能会好些。
林嫣点头，不舍地道：“明澈，半年后你可一定要来找我啊。”
“放心吧。只要你不变心，我肯定来。”
林嫣白他一眼，“我才不会呢。”
“那不就结了。”
林嫣看着他，“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回来找你。所以，你千万不要当自己真的是离婚人士了。”
大不了、大不了BJ户口的好处她不要了，国家可能给安排的工作也不要了。
方明澈赶紧道：“别别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是BJ户口，将来也许女儿直接跟着你也就是BJ户口了。”
林嫣盯着他，有些疑惑地道：“明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变了？”
以前的明澈，不会有这些想法的。
方明澈道：“我是不想将来你后悔了，抱怨我。趁着年轻，搏一把吧。而且BJ户口，也许可以让女儿以后少些辛苦。我以前的想法，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林嫣道：“知足常乐，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我自己的决定，抱怨你做什么？抱怨又改变不了状况。而且口出恶言，只会让彼此关系恶化。”
她看着方明澈，想让他寒假开了介绍信带女儿来BJ看自己，又有些说不出口。
花费肯定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上一次他跟着自己回娘家，可没受到什么好的对待。
自己这次回去，工作问题估计真不是那么好解决。
至少一时半会儿她的家庭地位不会有什么变化。
那让他去，不是让他去受气么。
她寒假是没法再回来的。
和父母分开那么多年，哪有回去把户口拿到手就又跑了的道理？
方明澈也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没法善解人意、主动提出来。
倒不是因为去了，岳父母和小舅子对他不会客气。
他们不会认为他只是带女儿去看妈妈，只会认为他是去纠缠阿嫣。
最关键的是，他寒假得去开大货车，捞第一桶金。
就他上辈子的了解，明峰哥的小舅子最快也要元宵之后才能恢复工作。
那么，他就需要年前跑一趟、年后再跑一趟。没有多余的时间的！他总不能过年那几天带着女儿去阿嫣娘家过。
他也想多跑一趟去广州带私货。到时候就算是他只向明峰哥借了一次钱嘛，还可以多赚一笔。
林嫣想了想，“我回去安顿好就去问问，BJ户口的人和外地人结婚，外地人的户口能不能随迁？”
“你这么去问，人家肯定就不给你优先安排工作了。你这样是要给街道办造成负担的！”
家属随迁户口目前应该是不行的。人家解决1700万回城知青的工作还困难呢。
而且，这么多人的粮油供应等，也是要给相关部门增加很多工作量的。
有人在外头喊道：“林嫣，得走了——”
今天到处都在依依些别，但火车不等人的。
方明澈道：“去吧！”
林嫣回头看他一眼，背着背包、拎着行李出去。她也不敢跟女儿告别，受不住她哭。
目送林嫣去和其他知青汇合，方明澈请了假没去上课，让学生自己复习。再几天就期末考试，新课早上完了。
如今学校管得不严。
他一个数学老师，教三个年级。
学生上午上课，下午在家劳动都是寻常事儿。
吴校长也知道回城知青今天离开的事儿，很痛快的批准了。
方明澈骑上自行车，把女儿裹得严严实实的，带上街去玩儿。耐心的陪她转糖人、逛供销社......
颜颜一直很开心，爸爸很少这样有求必应的。
估摸着知青们已经离开，方明澈才带着女儿回家。
颜颜坐在自行车横杠上，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小灯笼。
回来发现学校里的几个叔叔、嬢嬢都看向自己，嘴甜的一个个喊过去。
众人忙应了。看方明澈跟其他被知青甩了的男男女女一样板着脸，没敢和他多说什么。
今早离别的那幕太伤感了。
村里几个小娃娃跟着拖拉机追了好长一截，才被各自父母抱回去。
哭得太惨了，好半天没止住！有一个都哭得打嗝了。
几个小队的知青都是到村小来集合，所以他们看到了。
看颜颜的样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方明澈冲几个同事点点头，推着女儿回自己家了。
“这小方，感觉一下子冷峻了好多。不像以前那么爱说爱笑了。”
“可不得冷峻么！说是假离婚，谁晓得是不是就假戏真做、挽回不了了。”
“小林也是，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走呢。收到家里来信就变卦了。留下来夫妻团聚、母女一处，好好过日子不好么？两口子都是老师，日子差不了。寒暑假还能开介绍信回京探亲。”
“人家大城市来的，看不起我们小地方。”
“也别这么说。能去大城市谁不想呢？咱们不去是因为不想么？何况人家是回家。”
方明澈其实是懒得回应别人善意的、或者不怀好意的关心。
把脸板着最省事！
颜颜提着灯笼想给妈妈看，一进屋就屋里、屋外的找着。
“妈妈——”
“不是跟你说了么，妈妈回去看姥姥、姥爷了。那可是妈妈的爸爸、妈妈。你以后出了远门，会回家看爸爸、妈妈么？”
方明澈看到床下少了几双鞋子，心头也不是滋味。
他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一定是最好的发展，但必须得搏一把。
留下阿嫣，上辈子的悲剧难以避免。而且她一定会阻拦他去替黑市老板运货。
因为，路上有危险！
但现在人真的离开了，他心头也是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