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变
房间内,惊魂未定的洛里安坐在床榻上,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幸亏跑路及时。仔细想来,既然紫玫瑰结社筹备的是召唤仪式,我的穿越与他们有关?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思来想去,他决定次日动身前往学校,找穆勒教授咨询神秘学知识,顺带进行占卜。
在某次聚会上,教授向学生们展示过灯学派特有的占卜技能——通过观察蜡烛燃烧时的烛火,便能预测某人在未来可能遭受的命运。
不过有个问题需要注意,自己的灵魂来自异时空,而且三天前的死而复生过于离奇,最好编个借口蒙混过关。
......
翌日清晨,洛里安拿着一块冰冷干硬的黑面包边吃边走,踩着满地火红的枫叶前往学校,沿途行人神色仓皇,似乎都在流传“皇帝阵亡,远征军惨败”的消息。
荒谬!
陛下参加过上百场战斗,从未遭受一次失败,估计是少数失败主义者以讹传讹,然后某些奸商推波助澜,趁着市面弥漫的恐慌情绪大赚一笔。
怀揣着对谣言的不屑,洛里安抵达索登大学的家属区,在穆勒一家居住的二层小楼外摇动门铃,许久都无人回应。
“别再摇那破东西,穆勒全家在一小时前就雇佣马车跑路了,”隔壁房门打开,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脑袋探出来,劝说洛里安放弃尝试。
“跑路,为什么?”
面对青年的追问,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昨日下午,一只传信的黑隼从东方飞入皇宫,没过多久,皇后艾格尼丝集结大批近卫军封锁宫门,闹得人心惶惶。等到晚上,流言逐渐扩散开来,都说陛下阵亡,数十万大军困在萨米帝国的荒野,覆灭已成定局。”
一年前,由于东方的萨米帝国与岛国康沃尔勾结,密谋组建第六次反泽鲁同盟。皇帝忍无可忍,拼凑出五十万远征军,一路浩浩荡荡杀向东方。
强敌压境,萨米帝国的沙皇康斯坦丁暂避锋芒,主动毁弃己方大量农庄、市镇,甚至烧掉了自家祖上的龙兴之地——索菲亚城,现在想来,这分明是在诱敌深入,等待远征军疲态尽显再发动致命一击。
听完,洛里安顿觉头脑一阵晕眩,伸手扶着墙壁缓了许久,强提精神继续发问:“这是穆勒教授带家人匆忙离开的理由?”
“不然呢?”老人不愿在寒风中久待,邀请洛里安进屋歇息,顺便给这个面色煞白的小子倒了杯热咖啡:
“众所周知,穆勒是‘灯’学派的资深超凡者,被同行称作‘大师’,听说这则消息,他当场燃起一支鲸油蜡烛——不是那些星角鲸身上的粗劣货色,而是从虎鲸、白鲸取下来的特等奢侈品。结果你猜怎么着?”
老人猛地一拍大腿,激动说道:
“念动咒语后,当着一大圈教授的面,鲸油蜡烛的火焰顷刻间化作血红色,细看之下,还能瞧见火焰中隐隐夹杂无数哀嚎惨叫的人影。也许是受到法术的反噬,穆勒当场吐血昏迷,被嗅盐唤醒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厦将倾,劝我们赶紧逃亡。”
原来如此,远征军惨败,反泽鲁同盟必定会大肆反攻,勒芒作为国都,会是敌人进攻的首要目标,怪不得学校莫名冷清,看来人都跑得差不多了。
洛里安失魂落魄地喝完咖啡,起身告辞。
临行前,老人在背后提醒:“索托斯先生,时局动荡,不能奢求你们继续将心思放在学问上,我们这些留守的老家伙谈过了,明天上午举行毕业典礼,愿诸位好生珍重。”
“再见,拉罗夫爵士。”
辞别老人,洛里安漫无目的在校园游荡,思索着毕业后的去路。
自己出身普罗旺斯省的一处偏远乡村,父亲是一名退役的老近卫军上尉,四年前不幸病故。按照传统,他生前将二百亩农田、一栋砖石垒成的古老农舍、两头奶牛,十只绵羊尽数交给大儿子,小儿子洛里安只分到二十枚金埃居,以及一枚二等鸢尾花勋章。
显然,这些钱财远不足以负担小儿子的大学学费,为此,上尉特意给皇帝写信求助,在信中亲切地称呼对方为旅长——第十七步兵旅,皇帝年轻时统领过的部队,后来改编成了近卫军。
就这样,洛里安·索托斯凭借勉强擦线的文化成绩被索登大学文法系录取,四年学费由皇帝一次性支付。
入学后,洛里安性格内向,不喜交际,二十枚金币远远超出生活所需,可惜他在近两年沉迷于神秘学知识,大肆购买相关书籍和材料,导致身上的钱财所剩无几,无法承担跑路开支。
“真是要命,如果没有战争,凭借索登大学的文凭,即使无法进入行政事务部,勒芒高等法院等炙手可热的部门,至少也能找份不错的工作,一路混吃混喝直到退休。
只可惜帝国局势风雨飘摇,一旦旧王室复辟,必然不会给自己这个‘前朝余孽’好果子吃,这条道路算是彻底断了。”
他略微感慨两句,思绪逐渐飘回普罗旺斯的老家,每当夏季,洛里安最喜欢跑去不远处的山坡睡午觉,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给大地披上一层金色纱衣,微风吹拂下,漫山遍野的紫色薰衣草摇曳着,轻轻摩挲他的脸颊,让人觉得世间纷扰尽数消失。
回老家躲两年?
这个念头刚一泛起就被按灭,去年洛里安抽空返乡探亲,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大肚子的吉普赛牧羊女——兄长一时冲动迎娶的妻子。
在短短五天的相处中,他不止一次听见嫂子向兄长私下抱怨,询问这个不请自来的大学生还要待多长时间?
是的,在这栋自幼生活了十余年的农舍,洛里安·索托斯成了自己家的客人,眼见桌上饭菜一顿比一顿差,他无奈收拾行囊提前动身,当房门合拢的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