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子莅临
人干什么事就怕认真和钻研，只要沉湎进去，没有人强迫，自己先充满激情了。
太子这几天就处于这种状态中，因为又到了月中休沐，他郑重地上表请求皇帝允许他出宫去隆庆侯家里参观隆庆侯的“试验基地”，这是隆庆侯给他那后园子里培育作物的地方取的名儿。这半个来月，太子天天和周显庸翻资料抄书，上课之余，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听周显庸的工作进展和计划程序，越来越感觉到有意思。
皇帝也有几分好奇，立马同意了太子的请求，只是让他带上四个身手好的护卫，赶在天黑前务必回宫。
太子为安全计，微服出行，随身除了四个便装的带刀侍卫，就带着怀恩，乘马车去了侯府。
侯府今天吃饭晚点，大家刚帮着建宿舍和澡堂子来着，已经到了仲春，马上就天气热了，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天天土里泥里，还抽空沤农家肥，攒动物粪便的，身上那味道别提多齐全了。
周显庸大手一挥，在所剩不多的银两里，拨出二十两，专门建造通风好的新宿舍和澡堂子厕所。
趁着休沐，周显庸一身短打扮，跟着一起干了一上午活，紧赶慢赶，直赶到未时中才上了屋梁，基本大工程干完。
没想到门上多喜直接带着怀恩公公走到后园子寻侯爷。
周显庸看到怀恩，先是有点吃惊，紧跟着听说太子在大门口呢，吓一跳，这位小祖宗怎么敢随便出宫呢？他顾不上换衣服，就那么短衣襟小打扮，一身臭汗，手里捏着半拉杂合面窝头迎出门来。
太子一见周显庸这样子，先是皱了皱眉头，一声成何体统还未出口，就又展眉笑出声：“隆庆侯，你堂堂一个侯爷，这是什么打扮？”
周显庸把手里那半拉子窝头递给多喜，然后赶快给太子行礼，笑着回答：
“这几天到处用人，在臣这里干活的人，有两个回去服役了，臣只好自己先顶上，让太子见笑了。”
太子边往里走，边指了指多福手里的杂合面窝头道：“你吃那个，是什么东西？黑夋夋的。”
周显庸回答：“太子，那是用蜀黍（高粱）、粟米、小麦三种磨成面参和起来做的窝头，是臣家里的主食。”
太子听着有点兴趣，表示要尝一尝。周显庸赶快让多福去厨房拿盘子装几个过来。
太子跟着周显庸来到后园子，看看那惨不忍睹、乱七八糟样子，好好的果木和牡丹、山茶被堆种在一个角落，园子里僻出一块，盖了一些高低不同，有两堵墙的，有三面墙的，有带顶篷的，有敞着口的小隔间。
再往北走，转过一道女墙，看到两排还未完工的新建房子。周显庸介绍，这就是这两天他们正在建的集体宿舍和洗澡堂子。
太子跟着周显庸来到雇工们正在吃饭的餐厅，看到有六、七个三、四十岁的汉子正稀里哗啦地埋头在碗里拨拉饭菜，赵汉青、姚峦、许阔达也穿着短褐混在里边。
看到侯爷带着一位十来岁的小公子进来，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停下吃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过来。
姚峦和许阔达赶忙站起来，正要跪下磕头，怀因公公立马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周显庸看向怀恩公公，用眼光征询他的意见，那意思是还要不要和这帮人说太子来了。只见怀恩轻微摇了摇头，周显庸会意，便也不再介绍。
太子看到所有的人吃的都是一样的饭菜，一人面前放着一个大瓷海碗，碗里盛着白菜炖豆腐加了点蒜黄，桌上还有一个大簸箩，里面放着十来个杂合面窝头，另外一大盆加了菜叶子的粟米粥。又看到其中有一双筷子架在吃剩的半碗菜上，而那座位却空着，心中一动，顿时回头问道：
“你也吃这个？”
周显庸点头：“臣在家都和他们一起吃饭。”
太子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周显庸，怀恩眼里也闪过一丝莫可名状的神色。
恰在此时，多喜手里端着一盘子杂合面窝头走进来，恭敬地端到太子面前。太子伸手拿起一个，掰下一小块塞到嘴里，嚼了几下，强忍住想吐出来的冲动，直着脖子咽了下去，他把手里那缺了一小块的窝头又放回到盘里。
心道这杂合面窝头这么难吃，周显庸却和大家聚在一起吃，而且看那炖菜，味道也必然不是很好，他这么自苦，定然是又缺钱了。
显庸这个人，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有一种江湖落拓豪放的义气；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上等人的矜贵，混迹在贩夫走卒之间，却无所觉。
但就是这种不拘小节，这种落拓不羁却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别人所不具有，让人印象深刻。
太子的目光转向怀恩，只见这位公公也微笑着点头，眼里微露欣赏和嘉许。
等从饭厅出来再到那片高矮不同的育苗小棚跟前，太子一个挨一个看去。
有几个密闭着的，顶上罩着白布的小隔间里边，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小绿芽破土而出了，而敞着口的一些还看不出破土的迹象。隔间里面的地面有的干一点，有的湿一点。这所有的隔间好像分出几十个种类，各自不同。
“你前几天去户部要的不同地方的种子都种上了吗？”
太子边观察着这些种子，边问身边陪着的周显庸。
周显庸答道：“原长于大南边的今年还没敢种，只是长江以北的种子全都种上了。过几天还有一个异株授粉的过程，那才是技术活。臣怕南北差异太大不容易试验成功，得慢慢来。”
虽然周显庸的一些词汇太子原来没听过，但这半个月的农书读下来，他半懂不懂的，也差不多猜出意思了，便点了点头，说道：“有些道理。”
太子第一次在只有侍卫护佑的情况下出宫，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只呆了一个时辰，就跟怀恩离开侯府。
周显庸实在不放心太子这么回宫，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他自己都得跟着吃挂落！于是换好衣服后，招呼上姚峦和许阔达一块，骑了马护佑在太子的马车两边，打算把太子安全送回皇宫再回来。
刚出了东十首条胡同口，忽然看到本来人不太多的街道上，迎面跑过一个十一二岁、衣衫破烂的小孩子，手里握着一个锦缎荷包，而他后面紧紧追赶着两个身穿劲装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