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什么叫公平
赵无疾被他们看得有些无奈。
抽出长剑，缓步来到几个山贼面前：
“我问你们，可有杀人性命？”
“没有、没有……”
“当真没有？！”赵无疾突地爆喝一声，眼神中带上了锐利的剑意。
顿时，几人立马就跪了下来，双腿抖如筛糠，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神仙饶命，神仙饶命，他、他曾杀了一个过路的乞丐！”
几人指向那个盗贼头头。
头目顿时面如死灰：“道士爷爷饶命啊！我曾也是良民！只是实在没了粮吃才，那人只是乞丐，我只是轻轻锤了一下，没成想……”
话音未落，利剑穿胸而过。
“你！！”
和尚红了眼，刚要冲上来，便被赵无疾冷冷的目光死死盯住。
“永真和尚！杀人便要偿命！！”
“这道理，何须我教？！”
“……”和尚死死咬着牙，余光扫到剩下几个话都不敢说的山贼：
“那他们呢！没有杀人，也非要偿命不成？！”
“大人，我等从未伤人！”其余几人悲切道：
“也是实在没办法，我等已经两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赵无疾轻轻点头，踢了踢山贼头目手中的菜刀，到几人脚下：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你们拿起这刀，互相砍杀，谁最后一个活下来，我便放了他……”
“魔头！你敢！”永真和尚见到道士如此玩弄人命，整个人几乎要炸开，再也不顾什么打不打得过，提起长棍，口中隐隐诵念着什么：
“南无……”
“聒噪！！”
赵无疾暴起一脚，踢在大和尚肚子上，小山一般的壮汉倒飞出去，躺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来吧。”
赵无疾冷冷看着所剩的几个山贼。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没有一个人起身去捡起那把菜刀。
“怎么不动手，不想活了吗？”
“大人……”其中一人苦涩说道：
“我们本是同乡，宁愿死，也不愿意这般给兄弟捅刀子……”
“是啊大人，就算是只剩一人活下来，那人也定然撑不过几日……”
“既然如此，何不死在大人剑下，也算是赎罪……”
几人面色惨淡，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既然活不下去，为何不去李家村。”赵无疾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
“神仙有所不知，李家村里的人……”
几个人脸上带着深深的恐惧：“都是疯子，他们、他们吃米肉……”
“我们几个要是过去，只怕活不过当晚……”
“什么？！”
这时，大和尚捂着肚子起身，脸上带着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村子怎会……”
“秃驴！”杨有粟冷声道：
“我和道爷就是刚刚从李家村跑出来的，若不是我们机灵跑得快，只怕是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和尚张了张嘴，一脸茫然，好似有什么东西无法理解。
原本笔直的腰杆，似乎被无形的东西压弯了。
“怎会……怎会如此……”
不理会失魂落魄的永真和尚，赵无疾看着几人引颈就戮的样子，长剑归鞘。
“有粟，饼子拿来。”
少女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立马拿出了包袱里的大饼。
饼子很大，赵无疾顺手扔到了其中一人的手里。
“神仙，你、你这是……”
“吃吧，吃饱了跟我走。”
赵无疾不是判官，也不太愿意审判其他人的罪行，只是这几人正好撞他枪口上了。
“您，是要带我们……”
“县衙门。”
几人一愣，便沉默下去，将饼子分了，如疯了般吞咽下去。
“你，为何要如此？”
和尚神色复杂，他有些看不懂这道士。
“饿着肚子怎么跟得上我？”
赵无疾爬上驴子，喊了一声：“跟上！”
那几个人果然拖着步子，一边吃着饼子，一边跟上道士。
“……道长。”和尚拄着棍跟在驴子身边。
“怎么，不叫我魔头了？”
永真有些苦涩道：“是我有眼无珠，不识真佛。”
“道长，我是想说，若你发愁如何处置他们，不妨跟我到严楞寺中。”
“打不过就开始摇人了？”
“不、绝无此意！”
和尚斩钉截铁道：“官府与我寺中曾有约，不到死罪的犯人都可以到我寺庙中干苦力，以抵偿罪责。”
“将他们送到寺庙里，既能让他们有所吃食，也能不浪费一身力气……”
赵无疾思索一番，点了点头。
这大和尚单纯愚直得很，想来寺庙里的和尚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杨有粟坐在驴子前面，靠着赵无疾的胸口低声道：
“道爷……”
“怪我没有把他们都杀了？”
“不……道爷不管干什么都是对的。我是想说，道爷，你太善良了……我怕你以后会吃亏。”
“我还善良？”赵无疾轻笑着揉了揉杨有粟的脑袋：
“难道不知道，我送他们进衙门之后会是怎样吗？他们不是被关进大牢直到死，就是发配边疆上去填线……”
“这或许比直接杀了他们还可怕。”
“道爷，你愿意给他们一个公平。”
杨有粟转头看着他，黑亮眸子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那人杀人，便要偿命，其他人罪不至死，你就放他们一马，让衙门裁决。”
“这就是公平，道爷。”
“公平……吗？”
一路无话。
严楞寺在百里外的山腰处，距离赵无疾的下一个目的地，旬阳城，不过十数里的路程。
寺庙庄严肃穆，门口有石狮护法，两侧横梁分别书：
“众生皆乐我佛扶助渡万般苦厄。”
“寰宇盛平法力广荫成一切福祥。”
“名门正派啊……”赵无疾有些感慨，来到这世界之后就没见过什么正经人。
摘头的道士，抢人的官兵，吃人的山魈……
严楞寺中，似乎有不少寺外之人，正神色麻木冲着大殿行礼。
大殿正中，蒲团之上，正端坐着一耄耋老者，身披光彩袈裟，宝相庄严。
“方丈！”
永真合手行礼：
“我带了几个罪人到寺中，望方丈给安排个去处。”
方丈和尚脸上被褐色斑点覆盖，睁开了眼睛：
“永真，世人皆有罪，你还是不悟。”
“……是，弟子知错。”
老和尚起身，站到了赵无疾身旁：
“阿弥陀佛！”
“福生无量天尊！”我比你多两字，赵无疾心道。
“……”老道士睁开双眸，眼中似乎蒙着一层白雾：
“小施主，你……不是真道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