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割猪草
这个年代，小猪伢都是放养的，它们平时在屋场附近的山野里晃荡，听到主人的呼喊才会跑回猪圈进食。
随着赵八一的呼啸，八只圆滚滚的小黑猪，屁股一扭一扭地跑了回来。
它们看到猪槽里的猪食，立即一拥而上，你争我抢，吃得不亦乐乎，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看着小猪圆鼓鼓的小肚子，赵建军紧绷的心渐渐松了下来，嘴角无意识地扬起。
“笑个屁，你把红薯吃了，猪伢光吃野菜可长不了个头。”赵八一的声音适时响起，将赵建军拉回了现实。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给猪伢子准备的红薯，是一家人从日常口粮中硬挤出来的，一想到一家人饿着肚子，赵建军却偷吃了红薯，赵八一就气不打一处来。
赵建军耸拉着脑袋：“三姐，我再也不偷吃了。”
赵建军一边道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赵八一，见她从墙壁上取下一把镰刀，吓了一跳：“我就偷吃几个红薯，三姐你不会要劈了我吧？”
赵八一白了赵建军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赵建军赶紧跟上，大献殷勤：“三姐是要去割猪草吗？我和你一起去。”
赵八一冷冷地说道：“想跟就跟着。”
赵建军大喜，赶紧返身找到一把镰刀，屁颠屁颠地跟在赵八一的身后。
“三姐，我们去哪？”
“去梯田，田坎里野菜多。”
赵八一嘴里的梯田，位于村子西边的无名山坡。
从无名山坡的山脚到半山腰，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田块，这些田块形状各异，层层叠叠，宛如阶梯，“梯田”由此而得名。
田块与田块的分界线就是田坎，田坎是土质边坡，平时也没人打理，长满了茂密的杂草和种类繁多的野菜，常见的野菜有鸭脚板、野茼蒿、苦苣菜等等。
这些野菜就是猪草，是大自然的慷慨馈赠。
出了村子，赵八一见赵建军依旧默默地跟在身后，不由得大奇，问道：“你还跟着我，不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玩？”
赵建军一愣，合着三姐根本不相信他是真的想帮忙割猪草，以为他是借口离家玩耍。
“三姐，我是真的想帮忙割猪草。”
“随便，别碍手碍脚就行。”
赵建军不禁气闷，看来之前好吃懒做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要想改变家人的看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等下割猪草时得加把劲，不能让三姐给看轻了。”
然而，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真正到了割猪草的时候，赵建军才发现，割猪草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每次他手中的镰刀挥出，野菜没割多少，杂草反倒是倒下一片。
“吓！你这是要喂猪吃草？”耳边不时传来赵八一讥讽的声音。
赵建军双颊发烫，硬着头皮狡辩：“猪草，猪草，那不就是给猪吃草么？”
赵八一冷哼：“喂你吃草，你吃不吃？”
赵建军立刻投降：“嘿嘿，没割过，三姐你教教我。”
“现在知道学了，早干嘛去了……”赵八一又是一通夹枪带棒的讽刺。
面对三姐的冷嘲热讽，赵建军无地自容，只能站在田坎上尴尬赔笑。
赵八一怼了赵建军一顿，本以为他会发脾气走人，没想到他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与往日的做派判若两人。
这样一来，她反而不好再过多苛责，无奈走到赵建军跟前，蹲下，挥出镰刀，气呼呼地说道：“看清楚了，我只演示一遍。”
赵八一口中说只演示一遍，但是赵建军真有不懂的地方，她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反复解释。
有了三姐手把手的教导，赵建军很快就掌握了割猪草的技巧，虽然速度没有三姐快，但是再也不会将茅草一起收割了。
没多久，赵建军的手里就攥住了一大把野菜。
这个时候，他又遇到了难题。
他看向赵八一，弱弱地问道：“三姐，猪草怎么捆啊？”
“怎么这么笨？用葛麻藤捆嘛。”
赵建军一脸迷茫，葛麻藤他知道，可是怎么捆，他是真不懂。
赵八一看着他那一脸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弯腰从草丛里拽出一根葛麻藤，亲手演示起来：“你看，就这样把藤条绕几圈，然后打个结……”
赵建军学着三姐的样子，笨手笨脚地操作着，花了不少功夫，终于成功将猪草扎成了一捆。
他看着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哈哈大笑：“挺简单的嘛！”
赵八一撇了撇嘴，她实在是看不惯赵建军这副嘚瑟的嘴脸，但一想到他今天破天荒的表现，嘴里埋汰的话变成了不带感情的催促：“别只顾高兴了，抓紧点，每人都要带两捆猪草回家。”
说完，她不再管赵建军，自顾自地割着猪草，很快，她便割了两捆猪草。
扎好猪草后，她朝赵建军看去，想看看赵建军还差多少，若差得太多，便帮忙割一些。
不料，她一眼看去，却见赵建军并没有在认真割猪草，而是蹲在田坎上一动不动。
赵八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在干什么？”
“嘘——”赵建军比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朝不远处的一处草丛指了指，轻轻说道，“三姐，那里有声音。”
赵八一侧耳倾听了一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忍不住质疑：“你该不会是偷懒，故意骗我吧？”
“真的有声音，可能是蛇。”
赵建军上辈子失明后，日常活动更依仗听力，所以听觉变得较常人更加敏锐。
他见三姐听不到，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索性缓慢朝发出声音的草丛挪过去，只要把蛇逮住，三姐自然就明白他没有撒谎。
“不要过去。”一听可能是蛇，赵八一脸色骤变。
湘黔交界的大山里，毒蛇繁多，常见的就有过山峰、五步蛇、竹叶青、烙铁头等，人一旦被这些毒蛇咬到，基本没有抢救过来的可能。
赵建军见三姐担心自己，心里暖烘烘的，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
他悄声说道：“没事，抓蛇我拿手。”
赵建军并没有夸海口，抓蛇他确实很拿手。
这得益于他这些年的经历——整日游手好闲，与一群酒肉朋友整日吃吃喝喝，无师自通地练就了“找野食”的本领——凡是山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他总能想办法逮到。
此刻，赵建军生起了逮蛇回家打牙祭的心思，毒蛇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既然遇到了，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反正这个年代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赵建军也不担心触犯法律。
他轻手轻脚地挪到草丛边，用镰刀慢慢拨开微微晃动的茅草，定睛看去，只见草丛中蜷着两团黑影。
他尚未看清，只听“噗噗”两声，黑影化作飞鸟，尖叫着飞离了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