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马威
翌日，下城广场。
乌克双手背负，立于广场前，遥遥与艾比纳总统那尊遗留三个世纪之久的雕像对望。不知道它历经这么多星月交替的年月，见识过世界的起起伏伏，不知道他是不是已对这条街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游戏规则烂熟于心，见怪不怪了。
不过，如果他会说话，会思考，恐怕这个载入千古史册，改变了人类历史走向的英雄会崩溃吧。
艾比纳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将人类从帝制的痼疾里带出，走入联邦制的新道路。让世界变得更好的美梦却在短短百年间被正朝拜着雕像的人们给打得粉碎。
从开始做梦距今也不过短短三百年而已啊。
不过乌克不是艾比纳总统那么伟大的人，他没有什么宏大的愿景，目前只想在这风起云涌的天狼洲站稳脚跟，和莉芙一起安安心心过日子。
“乌克。”一道声音在身侧响起，来人是摩顿的手下，俱乐部最忠心于摩顿的，伊诺克，此刻面对把自家老板拉下马的魁首却笑容满面，说道：“以前叫乌克，现在该叫乌克先生了。”
乌克偏头看着伊诺克，也笑了。说道：“人生怎的这么无常，上次你领摩顿的命想去仓库边蹲我，把我埋尸。今天我摇身一变，取代了摩顿坐在了你的上头。
说起来，要是当时你在船上，我可能还没那么容易得手吧。你会不会因此记恨我？”
伊诺克眼睛微眯，这事情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想到乌克会直接将这些底下的龃龉和不体面摆上台面，似乎毫不忌讳。
这乌克原来是个骄纵蛮横，落魄的像流浪汉还一身大少爷脾性的主，今天看着，和以前不太一样啊，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乌克以前是在装蠢，还是......
“在商言商，此一时彼一时，各有各的情况嘛。”伊诺克脸上看不出破绽，和善地笑着，说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记恨。”
“是吗？”乌克也不深究，也笑了起来，说到：“那请你带路吧，我要看看我们的办公场所。”
“那当然好，这边请。”
俱乐部紧挨着广场，上下共三层。一层是聚会场，供摩顿...现在是乌克的手下们聚会休息，当一个落脚点。
往常这儿是熙熙攘攘，热闹的像个菜市场，今天却凄凄冷冷寥寥五六人，安静的如丧考妣。
他们并非惊惶或是不安，只是冷眼望着进门的乌克。
伊诺克主动解释道：“今天有活，其他弟兄都出去干活了。”
“是吗。”乌克不置可否，相当自来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个手下旁边：“那就先给我介绍一下在场的诸位吧，就从吧台角落里喝酒的那位说起。”
伊诺克眼睛微眯，随后若无其事地说：“华兹沃，在咱们这儿虽不是环数最高的，但是身手最好的，醒着爱跟人对拳，睡着了脑子里也要插根芯片，和AI切磋。”
转手再一指：“基恩，咱们这儿的大副。”
“大副？”乌克一挑眉，多看了他两眼。
基恩浑身装备着流线型的金属，第一眼让人摸不透这是他的改造身体还是外接的甲胄，胸口涂着灰褐色的显眼鲸鱼标志。
他头都懒得抬，只是动动眼皮就算对乌克打了个招呼，还是伊诺克在解释：“月城有港口嘛，您也知道咱们是做什么营生的，自然得有水手。”
“我们还有船？”
“那当然没有，都是别人家的。”伊诺克说着，指向下一个道：“这位是......”
“噢，这个我认识。”乌克打断了他们，搂过旁边那人的肩膀，说道：“伯纳德，我们的信息安全专家，我家里的摄像头就是他负责安装的。”
众人悚然，伊诺克看着他，惊讶莫名。
他当然清楚乌克已经发现摄像头的事了，可他哪儿能料到乌克竟然连是谁安装的都知道，一语道破伯纳德的身份。
“其实你们每个人我都认识，包括不在这里的那几位。”乌克松开手，说道：“不过初次见面，礼数肯定是要到位的，我认识在座的各位，也要让在座的各位认识我。
我叫乌克·威廉姆斯，你们之中的部分人我在船上就已经见过，其余的我通过你们的摄像头也都见过了。”
众人抬头，头顶的摄像头发出微弱的寒光。
“此一时彼一时，各有各的情况，我也就不追究了。”乌克笑眯眯地道：“今天我和你们打完招呼，希望明天能在俱乐部看到咱们所有人，一个不落，这个要求应该不高。”
他们这才正视起眼前的新老板。
“没问题。”
“当然可以。”
回答稀稀疏疏，乌克也不着急，来日方长，继续问道。
伊诺克敏锐地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乌克·威廉姆斯并不好对付，节奏隐隐被他牵着走，不能这么继续掰扯了。他不动声色地道：“乌克先生，先楼上请吧，摩顿留下不少文件需要您亲自过目，交接一下。”
“行。”乌克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起身跟他上了楼。
......
摩顿的办公室里文件堆积成山，确实是伊诺克口中的“不少”，这也是他给乌克准备的下马威。如此海量的文件，就算乌克是理工学院的高材生也得喝一壶，重要的文件夹在一堆没意义的垃圾里，等他看完起码也要一周。
看完还不等于能把这工作接手过来，接手不意味着能做得好。乌克再聪明，在这一套拖延流程下也得半个多月才能当一个合格的中间人。
一周就已经够俱乐部做一轮生意了，半个多月的空窗，到时候出多少岔子都会被算在乌克这一把手身上。
这招数在公司和官方不奏效，因为这些庞然大物每家都养着AI，在那些堪称无赖的算法下，许多事根本不需要人工出力。
别说这些文件，就是几亿字节要读完并做好分类也不过是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
然而脱离了企业和公司，下城的每个人要使用AI都得付钱，就算付钱还得受到严格的监管，有信息泄露的风险，上头是不可能同意让乌克把这些东西丢给AI的。
你就老老实实看吧！伊诺克心中满是恶意地想。
乌克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伊诺克在打什么主意，偏偏他还要摆出一副热衷的样子：“您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好，我在旁边候着您。”
乌克刚想说话，就看到那个不爱穿衣服的暴露狂AI再次出现，坐在老板椅上晃着白腿。
她对乌克做了做翻书的动作。意思是让乌克帮她翻页。
然后伊诺克就目瞪口呆地乌克·威廉姆斯像个疯子，对着堆积起来的文件资料疯狂翻页，阅读一页平均用时不到一秒。
几分钟后，乌克合上文件夹，说道：“资料显示，今天不是我们运客的日子，可你刚刚又说他们都在忙，那么他们在忙什么呢？”
伊诺克以为他只是自暴自弃，听到这句质问眼珠子都要突出来。
关于生意的日程安排可在文件海的深处，不可能是凑巧翻到的。
他真的在几分钟里把这堆文件全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