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试探
豪华游轮的中层休息室里坐着摩顿的手下和座上宾，大多身着正装，瞧着并非草莽人物。室内烟酒女人俱全，偏偏摩顿不与他们同乐，坐在角落里，捏着对他那宽厚机械臂来说像儿童奶嘴的酒杯，一口酒迟迟不入喉。
有人拨通了他的电话，看清来人的号码，他眼睛眯起，不善的意味尽显无疑。
思忖片刻，他还是没挂掉电话，接起后粗犷地道：“乌克老弟，你不守规矩。”
那边传来一阵极不耐烦地叱骂：“是我付钱让你办事，少他妈拿这种狗屁语气跟我说话。”
乌克的语气很臭，倒反而打消了一些摩顿的猜忌，这正是自己认识的乌克·威廉姆斯，那个多少年都磨不去身上少爷脾性的小白痴。
他习以为常的并未动怒，悠然地说道：“那会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出了那扇门就不要联系我，等上船的时间到了我会通知你。不要急不要燥，一切保密。
现在一通电话过来，是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我付了钱那我就是规矩。”乌克冷冷地说道。
“对，客户是上帝嘛。”摩顿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也跟你说好了时间，下周四准时准点请您上船。在那之前就耐心一点嘛。”
乌克质问道：“我今天明明看到有人已经被你们接走了，他们能走，凭什么我要等到下周？”
“他们花了更多钱。”摩顿微微讽刺地说道：“有钱的就是大爷，就该享受更快更好的服务，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懂吧？是，我跟你是有交情，你帮了我的忙，可你能拿到船票已经是这交情的功劳了，总不能得寸进尺。”
“那我不管，我有急事，今天就要走。”乌克显得很不讲道理，说道：“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把我存在你这儿的东西还过来。”
摩顿忽然变了脸色，语气却波澜不惊，劝道：“你可交了一大笔保证金的，临时反悔不守规矩，这钱我可不退。”
“那都随你，我只要拿回我的东西。”乌克的态度非常强硬。
“这也不合规矩。”摩顿回应。
“这就有意思了。”乌克气笑了，说道：“我拿回自己的东西也要讲规矩？”
“现在我们已经在办理登船，本批次的乘客已经到了。人多眼杂，我怎么去拿你的行李？”摩顿突然扯起嗓子道：“这可不是公共场所，是他妈公司狗的游轮！”
那边的乌克沉默了片刻，突然阴恻恻地说道：“你难不成是想黑我的货？”
摩顿忽然顿住了，片刻后哑然失笑，说道：“你这个...这样吧，在我这你今天说什么都是走不了的。你想违约那也可以，但记住费用不退。
我找个人把东西拿出来带给你，这事儿就算完了，你也别再跟我说什么人情啊，生意啊，从此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
“随你的便，反正今夜过来我就不在月城了，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乌克撂下这句话便挂断电话：
“地点我来定，两个小时后见。”
听着内嵌终端里传出的忙音，摩顿的神色讽刺而阴桀，抬手招来自己的副手。
伊诺克坐在自家老板对面，神态没什么恭敬地问道：“有什么吩咐？”
“乌克·威廉姆斯来电话了。”摩顿抿了口酒，淡淡地说道：“他想拿回他存在船上的货。”
这么一说，伊诺克马上就明白了，咧嘴一笑：“那我们可没东西能还他。”
“还吧。”摩顿深深地道：“做生意还是要以诚信为本。”
“明白。”作为摩顿的左膀右臂，伊诺克哪儿能不明白，伸手摸了摸兜里的枪，问道：“什么时候，在哪儿？”
“两个小时候在永河区仓库。”摩顿道：“多带几个人，尽量带生面孔，别让人瞧着像我们杀人越货。”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这就带人过去踩好点。”伊诺克笑了笑，起身就要走。
“等会。”摩顿拦住了他，说道：“人都到齐了吗？”
“还没有，我这就去催一催。”伊诺克说道。
“去吧。”摩顿作为深度改造人，脑子里内置了一套系统，不过他还是很传统地习惯低头从手表上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贵客就要登船了，别出岔子。”
伊诺克领命起身，拉开房门走进隔间。
隔间本是客房，不过被改造成了一间监控指挥室。一个大屏幕上分为四个分区块，每个分区块又分别对应着六个小区域，几个手下仔细盯着监控，不敢放松分毫。
见到伊诺克进来，他们悄悄把背挺得更直。上个月这位大佬才杀了个值班时间磕了的倒霉蛋，他们都不想成下个被抓的典型。
伊诺克也很满意他们的态度，嘴里还是不饶人：“外面在搞什么，人怎么还没送到？要知道公司狗可不会等你们，万一出了差池你们都得完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众人齐声道。
这件屋内的所有监控系统都是独立于游轮中控的，和公司狗用的不是同一套。平日卡姆公司严令禁止他们踏足这里，只能在“接客”时使用，用以保障“客运”安全。
每当这个时候，卡姆公司在官方报备的监控设备都会关闭，防止总督府的“中枢”系统追踪。
这一手段保证了整个偷渡流程都处于黑箱之中，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们暗地里做的勾当。
整个登船流程三十分钟，这三十分钟是这艘平时安保完备的游轮最空虚的一段时间，所以他们管着不能有任意一个环节出错。
伊诺克正看着监控，忽然皱眉道：“C3区怎么没人巡逻？”
旁边一个手下起身大声说道：“先生，距离下一次巡逻时间还有...不对，我马上就去！”
手下反应很快，伊诺克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最后几分钟，你们多上点心。我要出去一趟，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我马上回来。”
手下一路小跑出了监控指挥室。他面上严肃而紧张，心中其实有些不以为意，
他在伊诺克手下挺长时间了，从第一次在这艘船干活以来，他就没见过有哪个胆大包天的蠢货敢到卡姆公司的游轮上闹事。
至于他们要押的那些人就更不用担心了。
那些人不过是肉鸡，全程武装押运，只要船开起来到了海上，肉鸡是死是活，能卖多少钱都凭他们说了算，肉鸡能翻起什么风浪？这些区域就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大概正是因为这份不以为然的懈怠，让他没能发现，刚刚那个和他错身而过的服务生在他背后消失，他也没能听见，自己头顶上的檐管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嘎吱声。
一个鬼影被掩盖在人为的疏忽和引擎的轰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