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一刀,名为解脱(拜求追读和票票~)
周素似用尽全部力气,才推开药房的木门。
这里,比外面更加潮湿。
各种腐烂与腥臭的味道交杂在一起,灌入他的鼻腔,让他肠胃本能地抽搐了几下。
宋季也走了进去,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因他开门的动作,火焰变得摇曳不定。
而借着昏暗的灯光,一道人影也映入了眼帘。
那是一个少女,她正在用石杵捣药。
虽低着头,看不清面色,但她体格很瘦弱,动作吃力,还不断咳嗽。
咳嗽得急了些,还有殷红的血渍滴落在药罐子里。
但,她并没有停止动作,依然艰难的抬起手臂捣药。
“我来吧。”
周素挪动步子走了过去。
“这个给你,我从寺庙里求来的,它能一直保佑你……”
周素亲昵的贴近少女耳边悄声道。
他手中是一枚平安符。
少女缓缓抬起眼眸,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周素示意禁声。
她眼中,顿时便有泪水打转。
此刻,宋季也看清了她的面貌。
女孩年龄不大,面貌秀美,小巧精致,肤色也很白皙,但是病态的苍白。
身上只有一件发黄的素色长衣,细看下才发现那不是衣服,而是类似床单的东西,只简单裹着。
头发长长拖到地面,但很枯燥,像是一团乱草,还充满了古怪的药味,像是从来没有打理过。
少女这时也注意到了有旁人存在,吓得立即缩起了身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而随着她的挪动,裹得已经发黄的床单也散开了大半。
白皙如玉的细颈,粉雕玉琢的锁骨,没有发育完全的胸脯……
但,再往下……就是已经变色的腐肉。
隐约间还能见到那腐肉里面有虫子在蠕动。
这少女沿着胸口而下,其皮肉,竟然全都开始在糜烂了。
有的还黏在了床单上。
“嘶……”
看着床单上扯落的皮肉。
宋季自诩自己心智不差,这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少女,是如何活下来的。
“宋镖师,动手吧。”
蓦然,周素清冷道。
“舍妹自小得了怪病,皮肉糜烂,后来虽寻得一个秘方可以吊住性命,但这怪病却不能根治。
她的皮肉好了又烂,烂了又好,似没有尽头,这么多年来早已深入骨髓,我实在不忍心她被继续折磨下去……
但,我下不去手,只能乞求宋镖师你帮忙……”
周素忍住不再去看少女,漠然的面庞上有眼泪划过。
“哥哥……”
忽然,他身后有轻柔的呼喊声传来。
“谢谢你。”
女孩嘴角扯起一抹笑容。
周素依旧没有转身,只一步走了出去,将房门死死关上。
仿佛关上门,他就可以忘掉一切。
……
“你是镖师吗?”
女孩好奇的打量着宋季。
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外面世界呢。
“我叫染儿,也谢谢你。”
女孩真诚道。
“你很乖巧。”
宋季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会是这一幕。
周素请他帮忙时,他想过是惩治恶邻,也想过是斩杀邪祟,甚至还想过自己不敌对方落荒而逃,从而跌落悬崖,获得不世奇遇的荒诞故事……
可,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一幕。
宋季自诩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为了自身性命,做出一些违背底线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因这里本就是一个人杀人,诡异也杀人的世界。
就像先前毫不留情斩杀红衣新娘……
但,看着少女明媚天真的面容。
诛心呀。
“请帮我告诉哥哥,我不恨他,我就要去和爹爹娘亲相聚了,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才孤单可怜呢。”
“对了,记得叫他早点找个嫂子,茹儿的身子越来越弱,已经不能帮他洗衣做饭了。”
“他很讨厌,我叫他杀了我,他却一直说疼,可我的皮肉每次黏在床单上,扯下来时,那才叫疼呢……”
少女笑着,絮絮叨叨,可早已泪流满面。
宋季。
悍然拔刀。
这一刀。
名为解脱。
……
周素站在药房外,看着天空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衣襟却早已湿了大片。
吱呀!
房门打开,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走得很开心,没有痛苦。”
“多谢。”
周素从怀中取出一截拇指粗细,漆黑如墨的竹根交给宋季。
“这是答应你的黑心竹。”
宋季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此地。
“宋镖师也住在岁安城吧,小心沈家。”
忽然,周素提醒道。
“何解?”
宋季当然知道沈家,他做梦,还有上次南城码头的事,都和沈家有关。
“我妹妹的病……就来自沈家。”
周素低着头,看不清任何神色。
“我父亲原本是一个药农,种植着补食丸的一味辅药,那夜沈家带人前来抢走了药,还将我父母杀害。
我和妹妹因贪玩,在山里采野果才逃过一劫,可她肚子饿碰了家里的东西,那东西便是沈家人留下的……言尽于此,宋镖师自己小心。”
周素喃喃低语,充满了无尽的自责。
补食丸吗。
宋季拱了拱手。
“多谢提醒。”
周素没有应声,只平静的走进药房,将房门再次紧紧关上。
……
宋季再次回到祠堂时,天色还要差一点才大亮。
他想了想,就准备躺到描金棺材里继续睡上一觉。
原本,他也想过将此物盗走。
宽敞舒适,十分享受,叫人难舍。
可随着睡觉次数的增加。
宋季发现每次能添加的寿元,也越来越少。
似乎睡觉能将里面的诡异物气息吸收。
但宋季随即也明白过来,睡在棺材里能延寿的最终条件。
不是棺材,而是他修炼的盗棺法。
说到底,棺材只是辅助工具罢了。
就是不知那位周镇长见到自己准备许久的棺材变得‘平平无奇’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了想后,宋季这时还掏出了一本小册子,用炭笔迅速记录着什么。
“十月初三,晴。
今日是我第一次走镖,意义丰非凡,遂铺纸执笔记录一二。
此番出来,一则丰阅见闻,二则攒银购药,三则……算了,暂时没有想到。
总之,第一次走镖虽不尽善尽意,但也朴实无华,给个中庸评价吧。”
宋季咬着笔,在册子上涂抹了几下。
这时,他忽然又想起了周素兄妹的事,怅然叹息了一声后,随即又添上一句。
“附注:人之一生,尽是些悲欢离合,似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难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