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缘由
幼童先是茫然,随后神色渐变,显出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神情。
他不哭也不闹,轻声答道:“多谢前辈,好多了,是您救了我么?”
徐行微微颔首,道:“我途径此地,见你倒在路旁,便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幼童闻言,道:“谢前辈救命之恩。”
说着便欲起身跪倒拜谢,徐行左手轻轻一按,止住了他的动作,道:“好孩子,莫动,我此刻正与你输送内力,若是中断,怕是有性命之忧。你叫什么名字?”
幼童闻言乖乖停下,不再动弹,口中老实答道:“回禀前辈,我叫程远。”
说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住向徐行脸上打量。
徐行温和一笑,说道:“不必担忧,我这内功颇为精妙,此刻你虽然伤势沉重,我倒也保你一时无虞,待之后用药慢慢调理,恢复如初并非难事。”
幼童程远神情稍微放松,闭眼休息了片刻,感觉体力略有恢复,又睁眼望向徐行,问道:“前辈,这是何处?”
徐行哑然,道:“你不知这是哪里,又如何来到此地?这里已是临潼地界。”
程远一怔,缓缓说道:“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
略略回忆一番,方才向徐行道:“前几日晚上,我早早便歇下,只因睡前多饮了几口水,半夜被尿憋醒,便起身去解手,迷迷糊糊间,却见师父师叔他们房中全都亮着烛火,我心中好奇,便跑过去看。
“透过窗户一瞧,却发现他们全都倒在血泊中,还有好多血正从胸前伤口向外流出。我心中害怕,不由喊了一声‘师父!’,不料屋内却有个人,那人喝道:‘谁!’,提着一把刀便要冲出来。”
说到此处,程远面露惊惧之色,似乎想起了当日情形,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徐行见状,轻轻拍了拍幼童肩膀,柔声道:“莫怕,等以后好起来了再细说也不迟,先喝几口水,瞧你缺水缺得厉害。”
程远性子倒是倔强,小口抿了几口水,深深呼吸数次,稍稍缓了一缓,又接着说道:“我当时顾不得看清那人模样,掉头便跑,所幸平日里玩耍,对周围环境颇为熟悉,七绕八拐之下,竟甩脱了那人,寻了个平日里捉迷藏的地方藏了起来。”
徐行心道:“你一个小小孩童,能跑多快?若要追你,原是不难,结果竟被你逃脱,恐怕那人之前也受了不轻的伤。只是不知这伤是否与程远师父师叔们拼斗所致。”
耳中继续传来程远话语:“我一直躲到晌午,方才敢出来,偷偷跑回去一看,屋中却空空如也,连血迹也都不见,我怕那人回来找到我,便跑出了城门,胡乱选了个方向,径直走了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后来就甚么不知道了。”
徐行心中暗暗吃惊,这孩童看似有全无功在身,竟仅凭一股蛮劲,便走了这么远,中途怕还是滴水未尽,着实令人佩服。
徐行又输送了一阵内力,见程远状态稳定下来,便随口问道:“你可曾听过华山派?”
程远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喃喃道:“似乎听师父他们提到过,不过记不太清了。”
徐行温言道:“无妨,现下我有个主意,你且听一下,看看这主意如何。”
程远微微点头,恭敬道:“洗耳恭听,前辈请讲。”
徐行道:“我乃是华山派掌门......”说到这里,见那孩童神情懵懂,并无半点惊讶之色,不由暗道可惜,想象中‘纳头便拜’的情景,终究是见不到了。
微微有些尴尬,只得继续说道:“......华山派掌门岳不群,身上武艺倒也尚可,等闲之人伤不到你。不如我带你回返西安府城,一则为你寻个良医,尽快将身子调理一番,二则陪你回到你所居之处,细细探查一番,或许能够解开当日之谜。你意下如何?”
程远想了想,道:“主意倒是极好,只是我怕前辈因此受到牵连。”
徐行哈哈一笑,道:“小娃娃无需多虑,若是有所牵连,只怪我学艺不精,怨不得你。”
程远见徐行似乎颇为自信,稍稍有些安心,只要不连累他人,自己倒也不怕。
先前逃走也只是怕师父师叔们白白死去,无人替他们报仇。于是说道:“那就依前辈所言。”
徐行见他答应,便以内力护住其心脉,轻轻将其抱起,骑上马背,调转方向,往来路走去。
因程远尚是幼童,本就体弱,又受了伤,故而无法策马疾驰,行程稍慢了些,晌午时分,二人方才回到府城。
找了城中有名的大夫,仔细诊断了一番,那大夫却言道只是体虚,外加受了些风寒。
随即开了些大补之药,便将二人草草打发。
徐行心中狐疑,虽说他一路未曾中断输送内力,但也只是温养调息,如今经脉确已渐渐平稳,但也不是一句“体虚”便能打发得了的。
这大夫好生草率,人命关天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还所谓名医,先前油尽灯枯之人莫非不是眼前孩童?
若非顾及自己身份,他非要与那大夫理论一番才是。
不料换了数家大夫,皆是一般结论,徐行方才慢慢相信,却依然无法理解。
在大夫处顺便煎好药,程远服了一副后,便带着徐行来到了他先前所住之处。
只见这处院落颇为偏僻,四下街坊寂寥无声,鲜有人迹。
徐行小心推门而入,先在屋中探查一番,只见屋内颇为凌乱,桌椅横七竖八翻倒在地,地上还碎着几个坛子和碗,床榻之上隐隐能看出几处刀痕,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有用信息。
空气中依稀残留着淡淡的铁锈味,夹杂着些许酒味。
徐行也看不出来太多东西,只能推测死者生前或许曾饮酒,再者便是当时搏斗情景或许并不剧烈。
方欲离去,忽然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靠墙位置有张桌子,桌上放着一条鞭子,鞭尾沾着些许血迹,已然风干许久。
徐行来到屋外,见程远犹自呆呆站着,一动不动,面上露出悲伤之色,又给人以茫然之感。
徐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骤然失去亲人,心中伤痛再所难免,何况幼童。
此时任何言语皆显苍白,作用甚微。
当下轻轻摸了摸程远的头,将其小手牵起,放在掌中握着,引他向外面走去。
因院子颇为偏僻,徐行四处打听之下,终于从附近的一处人家探听到些许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