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黄泉路上遇君
许国·国历三百三十年·立冬——
“啾！”
来不及飞离的孤雁，在初雪纷飞的天际，孤立盘旋，看着下方苍茫一片的大地，不敢降落。
飞过白原小丘，雪林水泽。
飞过郑、齐、鲁三国残军军营。
飞过残垣断壁的城墙。
飞过不断修整城池的点点小人。
终是飞累，大雁落下。
落于城中宫殿的一座殿宇之上，孤鸣自语，呕哑难听，好似悲哭一般。
引来许多近侍惊诧，紧忙赶入殿中。
只见殿内，家具整洁，质朴典雅。
那老木软榻上，此时沉沉睡着，被白布包扎满身的……正是祈新。
祈新的生机正不断衰败！
“嗡！”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的微光，向祈新汇聚而来。
可他的意志却还困在战场，无法苏醒……
四周满是硝烟，一具具尸体躺在地面，祈新高唱着《祈战》之歌，与郑、齐、鲁三国的君主决战。
一剑，胜负分！
“嗡！”
直到此时，处于梦境中的祈新才恍然，他是处于梦中。
“轰！”四周的梦境霎时崩塌。
祈新的目中，失去了神色，身子也不断往下坠……
梦境外——
本还在打扫战场，收敛尸骸的国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许国的宫殿，皆在为祈新祈福。
“叔新！”
“叔新啊！”
再看宫殿内，床榻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大司徒、被郑国返归的大司寇，各百里家的人……
“医师来了，快让开！”
一短腿老者喘着粗气，急步赶来，其身后还跟着众多的医者，不少捧着热汤。
“快，先用灵参续命！”那医师顾不得自己，紧忙命人罐灵参药汤，自己则拜服在床榻旁，查看祈新的状态。
而梦境内——
不断下坠祈新的面前，出现一个个死去的许人面孔，他们都在对祈新呼唤着。
“叔新，活下去……活下去……”
本死之人，如何活下去呢？
嗡！
一点点微光，从梦境之外的许人们那涌来，而梦境之内，一个个呼唤祈新的魂灵也化作一点点微光，包围祈新，意图将他托举起来。
祈新晦暗的眼中，泛起泪目。
他好似看见了大雪纷飞中的许国，许人们都在注视着他，而郑、齐、鲁三国之人也在城外扎营，皆注视着他。
所有人都在等……
等他醒来！
——
【祈令·愿：叔新复生！】
——
“我不能死…我死了，之前所做都白费了……”
若此时，他死，那许君又将成为唯一的选择，依照许君的秉性，是不会顾这许都之中的许人的。
那之前的抗争，皆白费！
“不能，死！”
祈新挣扎着，抓向上方！
微光涌来，那道祈令冲入祈新的手中，化作一柄剑——善长！
“咣！”
一剑劈开，不断坍塌的梦境凝固，祈新也浮在了半空。
此时，他的眼中才有了神色，能够去看这片临界于幽冥与现世的地方。
只见四周传来水声。
祈新身下突而浮现一木小舟，而原本的深渊也变成了一条蜿蜒不知去处的黄泉奈河。
小舟漂泊无依，不时有水汽飞溅。
祈新单单一人，在舟中孤立，望向幽幽深远，阴森迷惘的黄泉下流，心中一讶。
幸而，他手中的善长剑犹如船桨，能让他逆水行舟，离开此处黄泉。
看着两岸荒芜，犹如冬日，却更为惊悚恐怖的地界，祈新笑骂：“无德之君，犹如寇田昧鼠，若天有目，才当有罚，我看不惯这里的景……才不死！”
嗡！
阴风阵阵，突而，黄泉奈河上，水雾涌起，雾气中浮现一个个人身影。
“呜呜呜……”长号高鸣。
一座座高达三丈的船，载着一群衣着华丽，彰显气派的乐师、舞者在河面上，奏祭乐、舞祭舞而来，向黄泉而近。
“昂！”
一道长啸，只见一头硕大的双翼飞虎，拖行着一艘高达八丈，数十米高，如同一座山丘的大船，徐徐驶来。
大船上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不时有美人笑声，又见觥筹交错。
而在船上，还有数千甲兵手持长戈镇守，护卫着船头一杆镶金嵌玉的旌幡。
旌幡下，可见巫师高跳，在一尊大鼎前祈祝上天。
而在船头，一位衣着尊贵，好似人间君主的中年男子，举杯望黄泉而叹息，不时吐息玄雾，这些玄雾顺着旌幡而上，直通人间。
原来，是齐侯乘船，在自己的甲兵护卫下，正向黄泉深处而去！
一小舟，一大船！
祈新，齐侯！
正如现世的小小许国，与泱泱齐国！
“啊？”
本一脸呆滞，望向黄泉深处的齐侯，突而见到以剑为浆，逆流而行的祈新，一愕。
那船上的甲兵们更是不堪，再见到那柄善长剑，惊呼恐惧，一时间，齐侯携带的八座大船摇晃震震，乐器之声不再，美人惨叫，酒坛崩裂，那旌幡也在阴风中狂舞个不停！
整个齐侯队伍，好似下一刻就会崩溃！
掉入黄泉是何下场？
不敢想象！
只见祈新四周，一点点微光在此时化作一方方破败的木筏，木筏上一个个许人们，手持武器，或是弓箭长戈，或是农具木棍，皆目光不善地望向大船，护卫在祈新四周。
祈新愣愣看了看四周的人们，再见到对方如此不堪，嗤笑了一声，又提起手中的善长剑，指向大船。
大船之上的甲兵将领们，更为惊恐！
“哈哈哈！”祈新这边一片笑声。
可齐侯却是惊恐而拜，高呼：“同是姜姓，生悲兮，望君能看在同游黄泉之情，赐之死后安息！”
竟然还知晓是姜姓同宗。
不过同游黄泉是什么鬼情分？
祈新冷哼一声，举剑笑对方，仇已报，他自然没有鞭尸的癖好，不过见到齐侯与他，一舟一船，如此悬殊，还是不满。
“唉！”祈新还未言，齐侯紧忙道：“叔新且慢，姜禄甫有礼奉上，望君海涵齐罪，恕也！”
说着，齐侯高高吹气！
“噹！”船上的丧钟大鸣！
而那代表齐国，代表了齐侯的图腾战兽断裂一翅，坠向祈新。
竟然化作了一方帛书，上可见——《三梦之法》！
何为三梦，作为小宗伯的祈新，即使前身不堪大用，对宗伯之事并不苦学，但也知晓。
《周礼·大卜》——
掌三兆之法。
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
掌三易之法。
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
掌三梦之法。
一曰致梦，二曰觭梦，三曰咸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