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石中之火,热他乡人
魏钊昏昏沉沉中只觉得自己摇晃了许久,浑身冷热交替,十分难受。
我不能死!
魏钊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漆黑一片中,自己衣着单薄地躺在两个火堆中间。
像一只蝴蝶,魏钊是蝶身,两堆火是翅膀。
魏钊晃了晃脑袋,依旧昏沉,但是终究是把自己是蝴蝶的想法甩出了进了水的脑子。
还没来得及想自己为求一线生机,为求活路,跃入通天河水中,怎么就到了这里,一根如剑一般笔直的树枝就伸了过来,遥指其眉心。
为什么,我感觉自己会被这根树枝戳死?
魏钊还在想自己脑袋是进了多少水,就听到火焰“噼里啪啦”声中,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这一生杀了几人?”
大宋官话。
正是陆巡。
阎王声音这么年轻的?还是黑白无常?
魏钊感觉自己是死了,正在地府被阎君问话,陈述一生罪恶。
“10人。”
魏钊认真思考了一会,很诚恳地回答。
“都是何人?因何动手?”
“1个河州地主,侵占了我家土地,逼死了在下父母;
2个河州泼皮,灭家之仇,不得不报;
4个吐蕃蕃兵,识破了我身份;
3个吐蕃官员,为了逼问情报。”
魏钊又清醒了几分,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杀了10人,恶值却只有7,莫不是杀人所积累恶值不是全部归责于杀人者,而是按某种比例,分配给任务指派者?
陆巡听着魏钊回答,知道他大体上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主动撒谎,不由暗自揣测。
沉思片刻,陆巡继续问道:
“你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吗?”
躺在地上的魏钊,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笑出了声,还带起了一串咳嗽:
“咳,咳咳,年轻人,你救了我,现在是要确认我是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你就把我杀了?还是交给那些吐蕃人?”
魏钊此刻已经有些清醒过来,想起来自己是被人救了,也认出了火堆旁的年轻人,正是救自己之人。
但他依旧被那年轻人的问题所逗笑。
可他又咳嗽了几声,却发现陆巡沉默着,还在等他回答。
“好人?以杀人数量论,这天底下,只有庸庸碌碌者,才能称得上好人吧。”
魏钊终究是认真回答了陆巡的问题,在他看来,年轻人总是有年轻人不切实际的虚妄,他又补充了句:
“不过,庸碌之辈,于国于家无用,国衰家破乃至亲亡,他们未尝不是在杀人,还是杀至亲之人,也称不上好人。”
魏钊认为,这世间,就不存在好人。他,当然也不是。
“是吗?”
陆巡喃喃自语道。
陆巡这几个问题,不仅仅是在问魏钊,同样是在问自己。
魏钊杀了如此多人,定然算不得好人。他陆巡就算好人吗?
陆巡扪心自问,自从自己清醒过来,不过半月,已经杀了8人,有种入魔的感觉。
虽然是按“替天行道”系统的恶值斩杀,但是,终究是杀人了。
甚至,今日连杀7人,陆巡生理完全没有不适,精神却有些惶恐,惶恐自己成了不一样的自己,成了一个杀人恶魔。
陆巡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但是,有了系统,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把人命当成数字了,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自己也不是主角,行差踏错一步,就是身死魂灭的结局。
他不相信,自己这一世死后,还能轮回重来。
已经多活一世了,陆巡已经无法忍受上一世的庸碌。
这一世,他陆巡,既然有机会拥有旷世伟力,就一定要站在那最高巅上,试试那高处寒热。
其余,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纷乱思绪,在陆巡脑海之中,被自己心剑一剑斩除。
自己想明白后,陆巡继续鼓捣自己面前的白杨树叶包裹成的大碗。
碗中,是远处盛接过来的水。
陆巡用手中树枝快速从火堆之中挑起炙烤灼热的干净石块,内力控制,让石块正巧坠入水中,连挑四枚石块,白杨树叶组成的碗中水,也开了起来。
海拔三千米的野外,正常水是烧不到100度的,无法充足杀菌。
不过,陆巡借助灼热的石子,还是在野外,得到了宝贵的开水。
魏钊正看着这离奇的煮水方式,却见叶碗中石子又被陆巡以树枝挑飞回火堆,而后将碗一手推到了自己身边。
“凉个一刻,再喝。”
魏钊突然有些鼻子酸涩,但是依旧饱含怀疑地质问:
“怎么,以为这样的关怀,就能从我口中撬出情报?不可能的。”
魏钊已经认定陆巡肯定是知道自己奸细身份的,身为奸细这么多年,他早就不信任周围的任何人了。
哪怕有人救了他,还在周围弄了两个火堆给自己取暖,还为自己烧了热水。
陆巡又从身侧掏出一个白杨树叶制成的碗,如法炮制,随口回应魏钊道:
“我对你口中的情报,不感兴趣。”
说完,陆巡将热水放于身侧,树枝横置于自己的腿上,开始运功修炼。
「山后雪」带着二人又跑出了两百多里,要不是看魏钊头烫得可以煎鸡蛋了,陆巡还想继续跑远一点。
仍旧停留在二流水平的陆巡,内力真气的确可以驱寒,但是还达不到传说中烘干衣服的境界,何况万化真气也着实没什么疗伤功效。
还是得生个火堆,正经烤干衣服身体靠谱。
至于魏钊的高烧,陆巡能给他的也只有热水了,其他,只能他自求多福了。
至少现在看起来,他是挺过了高烧的第一轮灭杀。
夜还很长,陆巡浸入修炼之中,整个身躯宛若顽石,与环境融为一体,只留下悠长轻微的呼吸吐纳之声。
四野天穹一片漆黑,天地百里之内,只有此处一点光明。
魏钊在一片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之中,静静等待着身旁开水降温,明明生命垂危,却感觉从未有过的心安。
在这里,没有随时可能抓捕暗杀自己的异国人员,只有一个素未谋面、至今不知姓名目的的年轻人。
魏钊由于自身怀疑,不曾主动说话,就这么透过稀疏的树林枝丫,看了一会感觉很多年都没有看过的星空。
不知何时,又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