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抓弓救人
五月的辽东本应是盛夏时节，许是受了小冰河气候的影响，此时仿佛刚入夏一般，空气中偶有一丝燥热。一阵清风拂过，本应感到惬意的赵匣此刻却身体紧绷，神情严肃。
费阿拉城的校场中努尔哈赤正准备对孟古行刑。赵匣本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料努尔哈赤一定要为赵匣报刺杀之仇，甚至下跪求赵匣观刑。赵匣当然知道努尔哈赤的用意，他要当众杀了叶赫部首领的妹妹，如此不惜直接与叶赫部为敌就是为了给李成梁表忠心，而赵匣就是绝好的传话筒。
赵匣心想：“看来这四处互市点和建州都督的官职正好拿捏了努尔哈赤，而今建州和叶赫可能要提前开战，真是喜闻乐见。李成梁真不愧是能镇守一方的将领，此人虽贪却不愧为老成谋国，若是生在明初绝不失为一代名将。”
赵匣内心并不想报仇，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这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未成年，赵匣又不是变态，此番观刑实属无奈之举。
校场中女真士兵和庄内奴隶分别站成两队，努尔哈赤将赵匣请到队前。赵匣仔细观察这些列队的女真士兵，他们个个壮硕干练、军容严整与赵匣刚来时遇到的守门护卫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相比之下这支部队每个人都透露出一股独有的戾气，看来这才是努尔哈赤的精锐卫队。赵匣估计同等人数下列阵相对，就算是李成梁的选锋精锐也难讨到便宜。
看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最重要的不在于士兵身形强弱，而在于组织能力。场中这支精锐卫队已经初具规模，赵匣初步估计至少已有百人。而庄户奴隶就比较惨了，一个个弯着腰行动缓慢、举止木讷不堪，被压榨的不成样子，活脱脱一群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赵匣心想：‘本还感觉建州女真势力弱小，短时间内不能成事。可现在一想如果努尔哈赤苟着偷偷练兵，再把这支护卫队扩展到后金八旗兵的程度，而李成梁的家丁营又年年损耗、战力堪忧。此消彼长之下必有他努尔哈赤猖狂之时。假使有一日要我守御辽东，必须练出一支强军出来才行。’
赵匣知道能与之一战的非得是蓟镇的戚家军了。戚家军可以做到阵亡六成而阵型不溃，这在古代已经算是精兵中的精兵。可惜戚家军后期也开始积年欠饷，战力下滑严重。后来还有一次蓟镇兵变，明朝自毁长城。每次用手机刷到戚家军的小视频总是令人扼腕叹息。
校场内努尔哈赤一声大喝，然后用女真语大声说道：“把这贱人带上来！”
一队士兵把孟古押入场中，再用麻绳把孟古绑在一根大木桩上。赵匣不知努尔哈赤要干什么，便问道：“行刑不是要砍头吗？把人绑在木桩上是何用意？”
努尔哈赤答道：“信使大人，这是我们女真的刑法，对于罪大恶极之人女真人会用箭把她射死！而且射箭时不带箭头，要活活把她疼死才行！带着底下的人来看，就是要让他们都知道犯法的下场！”
赵匣听罢眉头拧成一团，这简直是酷刑之中的酷刑。他现在真想马上离开这鬼地方，赵匣可以接受战场较量双方互有死伤，但这种单纯把人绑树桩上虐死，实在是接受不能。赵匣缓缓闭上了眼睛说道：
“如此太过了些吧，杀人不过头点地。这.........”
还没等赵匣说完，被绑在树桩上的孟古突然用女真语大喊道：
“贝勒要杀我，我没有怨言，只求贝勒您不要攻打叶赫部！奴知道劝不了贝勒爷，便想刺杀使者，这与叶赫部没有关系！求您不要攻打叶赫部！长白山的人参叶赫部可以分给建州，只求贝勒爷不要与叶赫为敌！”
孟古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实把赵匣震撼到了。一个半大的女孩为了自己的部落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这让赵匣感到无比佩服！赵匣向孟古望去，这个女孩没有流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自己的部落央求一条活路，真是令人动容！
努尔哈赤用女真语大喊道：“小贱人！李总爷的亲兵你都敢刺杀！还想陷害我们建州！你非死不可！叶赫部的畜生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敢反叛朝廷，开罪李总爷，神仙也救不了叶赫！”
努尔哈赤说罢便抽出没有箭头的箭矢，狠狠的拉开了战弓小臂贴住了耳根，已然瞄准了孟古的身躯。手指刚要撒放，赵匣突然双目圆瞪浑身用力紧紧的抓住了弓弦！
赵匣改变主意了！
从大局上考虑让建州和叶赫开战固然可以削弱两部的实力，努尔哈赤早年跟李成梁出塞受过专业的军事培训，叶赫骑兵虽强但战略上绝对不是努尔哈赤对手。叶赫部首领能为了区区六十道敕书就敢跟李成梁开战，足见没有远谋。后世的历史也证明了最终是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三大部。
如此还不如让建州和叶赫同时发育，叶赫强大了也不过皮癣之疾，而努尔哈赤军事水平再高也不可能以建州一隅之地攻占辽东。在没有统一女真之前他绝不会染指辽东！如此想来，让两部相互斗争比直接灭了一个要强的多。
从个人情感角度来说，用如此方法处刑一个半大的女孩赵匣实在是无法接受，更何况她又如此有担当，这也让赵匣深感钦佩。而且赵匣有预感此人将是斡旋叶赫部的绝好棋子！
努尔哈赤发正要发弓，却感到弓把上一阵劲力袭来，回头便看见是赵匣抓住了弓弦便疑惑的问道：
“信使大人，有什么不妥吗？还请大人指教！”说罢努尔哈赤放下弓对赵匣抱了抱拳。
赵匣眼神锐利，直视努尔哈赤说道：
“我要把她交给李总爷，她是叶赫部首领的妹妹。以后说不得有大用，就这样杀了实在可惜！今天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一定会向李总爷如实汇报。况且你们建州势弱，这般行事马上就会与叶赫为敌，这样会坏了总爷大计！既如此还培养你等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