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揽月凭栏
“好像叫顾…楠？”
顾余回想起来，逃跑之人正是今日中午，回应顾安安询问的顾琪同伴。
难道就是她对顾琪下的毒，而今被家族找出证据了？
顾家族规对族人还是有充分约束力的。顾余揍顾之寒一事的后果，就是很好的例子。
若将“坏人”捉拿归案，会不会也能涨功德？
顾余略加思索，觉得十分值得一试。脑海中浮现出沥州城的格局，绕路追了上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顾余提前来到了顾楠逃跑方向的必经之路上，却只等来了追捕顾楠的人。
这伙人个个面露茫然，明显是跟丢了。
演武堂教习齐烨注意到顾余后，也只是隔着老远点了点头，就急匆匆离去……
怎么回事？
顾余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路线选择，但找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正想着，突然感知到身后有异动，顾余迅速向前躲开……
“余儿哥，一年不见，武艺见长啊！”
来人抬起的胳膊僵在空中，看着一眨眼离到几步外的顾余回身，讪讪笑道。心中腹诽：不就想拍你下肩膀打个招呼，至于这般警惕吗？
“原来是洪宽啊。”
对方是顾余过去在沥州城的狐朋狗友之一，家中做茶马生意，很多事都要看顾余叔父脸色。
“我也是刚听说余儿哥你回来了，还准备明天再去拜访，没想到晚上就碰到了嘿！”
洪宽肥嘟嘟的脸上，小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一拍脑门，露出猥琐神情：
“瞧我这脑子！我应该想到的！”
顾余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不在焉地跟对方寒暄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感知到顾楠的接近。他可是洗经伐脉过的入品武者！
可是另一方面，顾楠逃跑时的身姿，顾余也看不出丝毫武道修为的痕迹。此刻他对自己这方面的判断还是十分自信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余儿哥，那咱走起？”
见顾余有些走神，自诩十分了解顾余的洪宽止住废话，身体转了个方向。
顾余斜了洪宽一眼，顺着其目光抬头看去，入目“揽月楼”三个大字。
原来跑这来了。
“家里还有点事，下次……”
正要推脱，头顶忽然响起琴鸣，以及宛若天籁的歌声：
“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
琴声悠扬，连绵婉转，动人心弦……
人声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别走啊余儿哥，说不定雪瑶姑娘就是得知你要来，才特意今晚凭栏的……”
揽月楼临街有四层。楼中头牌偶尔登顶表演，被称作“凭栏”。
特意为我出来表演？那我更得跑了！
顾余根本想象不出，原身“邓”字未失时都拿不下之人，得恐怖到何种程度。
“雪瑶姑娘上一次凭栏，还要追溯到前年年末，她第一次亮相的时候，我记得余儿哥你因为错过那一次，可是遗憾了许久……”
洪宽觉得先前的马屁拍得都点过，转而换了个劝说方式。
自从顾余离开沥州城，他过得可太辛苦了！几次三番结交顾家其他子弟，却永远都是热脸贴冷屁股。
“不是，我真有事……”
“这可不像你啊余儿哥？”
嘶…你这么说我可就……
“怪我没来得及告知于你，哥哥我而今已浪子回头，过往种种，皆是云烟……”
洪宽听得皱眉，心中忐忑，无法确定顾余是来真的，还是和他关系淡了。
出门前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维系好和顾余的关系。他可在揽月楼附近干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洪宽只得小心试探一句：“不知是哪位旧嫂嫂亦或是新嫂嫂？”
“……阑干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阴深驻。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后半阙，一改前番长调，唱声错落短促，带出种种相思……
听得顾余浑身不自在。
只是被洪宽这一耽搁，周围已聚来了乌泱泱一大片人，顾余想走都不好走了。
“哪有什么新人旧人，都……”
顾余没好气地回应，却猝不及防被打断。
“顾郎，一别经年，你…还好吗？”
顾余觉得自己太敏感了，毕竟沥州城别的不多，就姓顾的多。
他刚要继续在洪宽心中塑造新形象，就看到对方抬头僵住的样子。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洪宽难以置信，可雪瑶姑娘投过来的注视不会骗人。
顾余头皮发麻，同时在心中急速思索：现在给自己弄个薄情郎人设还来不来得及？
“顾郎~”
“余儿哥！余儿哥！雪瑶姑娘叫你呢！”
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的洪宽连忙试图补救，随即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心中计较一番，顾余轻轻一跃，在众人瞩目下，飘然落于揽月四楼的栏杆上，长叹一声：
“但见雪瑶姑娘还好，也算安心了。”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莘雪瑶却直接发问：
“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顾余一直在心中默念“这人是颗大白菜”，完完全全做到了非礼勿视。现在让他和对方注视？
这不是挑战老同志软肋吗？一顾倾城什么的不要啊……
沉默，是明月下的栏杆……
“秋波朝雨，我懂了。顾公子请回吧。”
顾余尚未来得及松口气。
“但妾身不会忘，也忘不了…那晚！”
顾余瞪大双眼看向对方。
这完全是在污他清白！
顾余早就根据记忆分析过了，那晚看似是最后关头被顾之寒搅合，但本质上都是因为莘雪瑶在刻意拖延，对方分明就没想给“他”！
楼下人群犹如被投下一块巨石，直接炸开了锅！
“传言竟是真的？想不到我沥州自古以来第一美人，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我…噗！”
“这位公子如此年轻，武道功夫却又如此了得！当得上一句郎才配女貌！”
“红妈妈出来！你对得起我们吗？退钱！”
……
眼看场面即将控制不住，刚刚爬上四楼的揽月楼老鸨红妈妈，急忙推门而出：
“顾公子，你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了？”
红妈妈是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主儿，顾余之所以不从正门走，而是选择“飞”上来，除了花茶钱都掏不起，也有想着引对方来，给他轰走来暂结此事。
只是没料到莘雪瑶整这么一出！
顾余说不上怨恨，毕竟此事本质上对他没什么负面影响，就是感觉浑身难受。
“无故叨扰贵楼，甚是歉疚。还望红妈妈劝劝雪瑶姑娘，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为好！”
后面只剩话音，顾余的身形已消失不见——他直接用上了气血之力，将声音尽可能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