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雷劫
天卫，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大乾统治的根基。
怨浊肆虐导致民不聊生，只有天卫能够彻底消灭怨浊——通过消耗天卫自身寿命的方式。
而今大乾的每一名天卫，都是跟随大乾高祖开国，立下血脉誓言之人的后代。
此刻在街上砸出一个大坑，面貌瞬间苍老了数十年的顾易之，是顾家主脉仅存之人。
他只大顾余几月，算是顾余的远堂兄弟。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咳咳……”
中年儒生颤抖着诵念完，跪倒在地，咳出大量鲜血。
瘦削术士周身玉器全部碎作齑粉，躺尸原地不知生死。
高大胖子第一时间想溜，被姒无余瞪了一眼，跃至半空的身体化作一摊血水洒下。
唯一安然行动的谢正安，金光闪闪地冲进坑里，为顾易之度送气血，气喘吁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五六个呼吸，顾余刚生出的希望就彻底破灭。
他发觉，之前心存侥幸的自己简直可笑！
这可是位会选择让世界给她陪葬的主儿啊！
喉结反复抖动，都没能成功咽下，顾余随即狠狠将口水吐出，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经过黎岚儿，步子底下也仿佛踩着厚厚一层棉花。
“顾郎……”
“能不能一会儿让你家小姐，先把我身上那玩意解了再弄死我？”
顾余好似在跟黎岚儿说话，目光却直直注视前方，等来姒无余回眸，继续开口，
“顺便给我留个全尸，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个秘密。”
“好呀。”
姒无余的干脆出乎了顾余意料。只见她打了个响指，表情一如刚见面时那般无辜，
“说吧。”
人物面板的【状态】一栏中，蛊心咒的备注内容从“生根”变为了“枯萎”。
顾余深深呼出一口气，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这秘密是我游历天离城时，一个叫娰逐云的告诉我的。说起来，你俩长得还挺像。”
顾余刚说出“娰逐云”这个名字，黎岚儿就一把拉住了他，想要阻止。
姒无余却瞬间瞪圆了双眼，嘴角开始一点点翘起，露出瓷白整齐的牙齿。黎岚儿好似都被吓到，身体僵在了原地。
“继续！”
“娰逐云说呀，他家原来有个丫鬟，叫什么春…哦对，是柳、春、儿……”
轰！嘭！
顾余被无形气浪重重卷到墙上，喉咙传来一股腥甜。
“顾郎！”
黎岚儿身体一颤，大喊一声扑到顾余身边，嘴角噙血，杏目含泪，拼命摇头。
顾余身体仿佛散架一般，却学着娰无余，咧嘴笑了起来。
柳春儿。这是游戏中，玩家只有通过一系列复杂调查，才能找出的姒无余破绽。借此，最后便能通过“嘴遁”，击败主线里的一品魔修姒无余。
不等以后了，现在就破碎你的道心，哦不，魔心吧！
“柳春儿的墓至今还是荒凉一片啊，将军府都没了，真的值得吗？娰逐云还说，柳春儿肯定后悔自己死前的所作所为。”
狼狈之极的顾余挑衅般与姒无余对视，亲眼看着少女的朱唇一点点合拢，双目一点点失神……
父兄惨死的那一晚，镇北将军府崩塌的那一晚，归乡途中被盗匪劫持的那一晚……
春儿姐死前解脱般的神情再次刺进姒无余脑海。少女仿佛回到那个，充满将死之人哼唧声的无助夜晚……
“小姐，你没事就好……”
姒无余抱住脑袋蹲下，一如当时那个女童般泪如泉涌：
“可我…可我……”
游戏中攻破姒无余心防的场景，“重现”在顾余眼前，临场听到的抽泣声显得更加哀婉凄凉。
尽管眼睛看不到，但通过少女此时周身翻涌的气浪，顾余完全能想象出对方修为急速散去的景象。
厚重的乌云开始遮蔽天空，顾余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黎岚儿。
他现在仍然很忐忑，从姒无余“暴动”那一下开始，他的人物面板就出现了一堆乱码。
世界线应该被我搅乱了，但活下来最重要……现在整个齐陵县的最高战力就是她了，爱情还是靠得住的吧？
“岚儿，别再跟降月魔教扯上关系了，魔教…其实是皇帝养的一条狗，去天离城找姒逐云吧，他会收留你……和那个丫头的。”
“可是……”
“处理好身边的事，我就去找你！”顾余目光灼灼，语气逐渐柔软，“你知道的，若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轰隆隆。
黎岚儿皱起好看的眉头，面露纠结。
顾余点到为止，握起黎岚儿的手捧于胸前，扮演一个耐心的情郎。
但他逐渐发现了不对劲，余光里，姒无余周身的气浪慢慢染上了灰色，并且夹杂着数缕暗紫色气息……
顾余茫然抬头，入眼雷光隐隐，不好的预感充斥心间。
“她要渡劫？”
顾余之语惊醒了黎岚儿，但黎岚儿观察一番后也无法确定，只是头顶噬人般的威势愈发凌厉，顾易之刚刚御使雷霆与之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魔道上三品晋升雷劫，可以轻而易举毁灭方圆十里的一切事物。
若姒无余真是准备渡劫，那不管她成功与否，整个齐陵县都会被彻底抹去！
顾余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深深怀疑：
难道我所作所为不仅没有破碎她的道心，反而激发了她心底仇恨，致使这疯婆娘不顾一切强行突破？
这还是他献祭头发了解的那个《天朽》世界吗？
无力，无助。九品武者在此刻与尘埃一般无用。
浩荡天威愈发凝实，姒无余周身的暗紫色气息，猛然勾勒出两幅玄奥图案，缓缓朝姒无余烙下……
顾余下意识紧了紧双手，视线随之被挡住。
嘴巴感受到的是温润，鼻子有些痒，熟悉的味道很好闻……
“顾郎，照顾好自己。”
没给顾余反应时间，黎岚儿眨眼间去到姒无余身边，一道玉符凌空燃烧，发出碧色光芒将笼罩二人。
挪移符？
顾余很快认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感受着残余的温润，有些苦涩。
若真有情债一说，他觉得“顾余”应该欠出几辈子去了……
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前，姒无余好似突然回过神，恶狠狠瞪向顾余：“娰逐云那个畜生什么都知道是吧！不把他抽筋拔骨，挫骨扬灰，我誓不……”
渡劫还有余力骂街，可以说不愧是天资卓绝的降月圣女么？
黎岚儿还是带走了姒无余。
劫后余生。
顾余松了口气，将黎岚儿刚刚塞给他的香包式物件收好，挣扎着准备起身。
然而头顶那酝酿许久的阴沉乌云中，闪出了一道裂天般紫金雷霆……径直朝他劈来！
黑暗瞬间取代了顾余一切感知，雷声一息后响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