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五合神祝雅
卫明珠话落，院中其余人均纹丝不动，专心致志维持法阵，唯有先前与祝雅对视的那位道士回过身。
他手中拿着拂尘，细白的发丝向上梳起，收束于莲花道冠中，端的是仙风道骨、不染凡尘。
往外走上一步，旁的道士立马自发让出一条路来。
“顾夫人。”张天师踱步而来，与卫明珠眼神交汇之际，微微点头示意。
祝雅瞧见他二人的小动作，全当不知。
张天师转而打量起祝雅，他双眼眯成一道缝隙，问道：“夫人说的莫不是这位小友?”
“天师好眼力。”卫明珠故作亲昵揽过祝雅：“这是我夫君的胞妹，名唤春娘，前些日子遭遇了些许变故，恐怕难以嫁人。”
另一侧端着托盘的丫鬟上前，红帕一揭，黄金百两。
“你且帮她看看，她日后还能否觅得良婿，福佑一生？”她语调拉长，眼珠一转，托盘被递至张天师身前。
张天师白如毛虫的眉毛挤在一起，在他的额头形成深深的沟壑。
“钱财乃身外之物，还请顾夫人收回。”他道：“至于令妹的福缘，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卫明珠顿时了然，向后给了一个眼神。
丫鬟悄悄后退，绕至院前，将手中的黄白之物交给道童，当场收了。
或许是祝雅伪装的太好，又或许卫明珠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明晃晃的算计让她有些无奈。
此时不主动点反倒是她不识时务了。
祝雅干脆一把抓住天师的胳膊，泫然欲泣：“早就听闻张天师道法高深，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还请大师怜悯，替我算算。”
她这番动作把卫明珠都吓了一跳，嫌弃地撇撇嘴。
张天师抿嘴浅笑，不躲不避，眼中满是市侩，他的手刚想要搭上祝雅，谁料后者迅速收回，他连个边都没摸到。
他羞恼地看过去，见那小娘子正担忧地直抹眼泪，他只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看在夫人心诚的份上，贫道便信口胡诌几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小友海涵。”
“哪里的话，大师说的我定是全信的。”祝雅道。
张天师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看都没看祝雅，无奈摇头：“贫道观小友面相，额眉狭窄、宽鼻薄唇，实乃克夫克子之相，且印堂隐有发黑，不日必将大祸临头。”
“当真？”祝雅惊叫一声，满目恐慌：“大师，大师你救救我，我……”
卫明珠差点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帮着追问道：“天师可有法子解了春娘妹妹这孤煞命？”
“唉。”张天师叹息：“许是小友命不该绝，正好碰上了贫道，或有一法可以试上一试。”
他反手扯住祝雅，几乎是生拉硬拽将她往院里带：“小友只消在神像上滴入一滴指尖血，再虔诚参拜，五合神会听到你的心声，解除你身上的罪孽。”
祝雅没有反抗，三步并作两步跟着他来到法阵中央，空中飘荡的断肢越来越多，乌泱泱黑云般悬在消雪阁上方，阴风阵阵。
方才两人一唱一和唬她，难不成是需要她自愿滴入血液？
祝雅回头瞥向卫明珠，愈发确定海棠是特意放出的诱饵，故意引她来此，瓮中捉鳖。
只是张天师看起来并不像有什么真本事的正统道士，五合神更是闻所未闻，他们真的能看透她的真身，并且设计这样一出戏吗？
张天师让祝雅站到神像前，他从道童手中接过银针，转交至祝雅手中：“五合神尚在，小友需得果断些，否则错过这次机会，便再难改命了。”
五合神尚在？祝雅抬头望向上空，虚无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女人的五官显露出来大半，竟无目无耳。
烟雾似乎有了实质，女人的脑袋咔哒一下折断，吊在半空中，和祝雅的状态毫无二致。
张天师口中的五合神，是她自己？
“小友？没时间耽搁了，五合神要离开了！”张天师在一旁疯狂催促。
那些断肢亦是蠢蠢欲动，仿佛只要祝雅有所行动，它们将即刻冲刺，按照香烟构造的蓝图再拼凑出一个祝雅。
与此同时，顾宅遥远不相连的八个方位齐齐颤动，一个更大更宏伟复杂的阵法悄然发动。
祝雅沉默着，突然阴森森道：“好啊。”
她僵硬地握住银针往自己的指尖扎去，皮肉破开，留下一个小小的孔洞，没有血液。
祝雅丢掉银针：“老道，教你的人有没有告诉过你，鬼魂是不会流血的。”
霎时间，浓郁的黑烟从洞中争先恐后溢出，范围愈来愈大，撑破了手指，断掉了手掌，一路蔓延碎裂，源源不断翻涌至空中，吞噬掉所有残破的魂体。
整个顾宅笼罩在黑烟之中，遮云蔽日。
包括那个初现雏形的假祝雅。
“什么情况？！”张天师亲眼看到祝雅扎破了指尖，但是一滴血也没有流出，她的手炸开，血肉飞溅。
不对，卫明珠让他诅咒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让开，都让开！”张天师慌乱间撞掉了头上的莲花道冠，拼命往院外逃跑。
其他道士尚未反应过来，瞬间便被他们看都看不见的黑烟穿过，嘴巴大大张开着，黑烟没入七窍，撕咬生魂。
满院都是站着的呆滞木偶。
“天师，弄好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卫明珠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拦住张天师，迫切地想要知道结果。
“你你你，你真是害人不浅啊！”张天师气喘吁吁，看见卫明珠火气直冒，他不熟悉顾宅的地形，拉着卫明珠边跑边问：“别傻站着了，哪条路最近，快跑出去，快啊！！”
卫明珠不明所以，陡然被张天师拉走，拼命挣扎：“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敢碰我的？”
“哪条路最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张天师的威胁镇住了卫明珠。
她不再追问，提起裙摆跟着张天师跑，慌忙给他指引方向。
跑了许久，卫明珠实在累得气喘吁吁，干脆撂挑子不干，任凭张天师怎么吼都没用。
“你倒是说清楚什么情况啊，早知你做事这么不牢靠，我就不会出钱供着青云观了。”
“你还说我？”张天师恨不得一拂尘打在卫明珠头上：“蠢货！成天想着害人，你知道你这次带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吗？她不是人啊！”
“阵法破了，以前困住的那些亡魂都出来了，我是没办法了，你自求多福吧！”
角门近在眼前，张天师猛地推开前头的卫明珠逃出生天：“它们都是冲着你来的，只有你死了这一切才能结束！”
“啊！你做什么？！”卫明珠摔倒在地，眼冒金星，她看不见到底有什么，只能从张天师惊恐的目光中得知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正在追赶他们。
“什么叫都出来了，它们不是被你弄死了吗？到底有什么啊！”
她回头，四周仍旧是平时的顾宅，空空荡荡。
她狼狈爬起来，一边踉跄地跑，一边对着虚无道：“不是我要害你们的，都是那个张天师，你们要找去找他，是他害得你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的！金盏，金盏！你死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