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差大人
风吹得院门来回摆动，祝雅回头，看到厌春一成不变稳重的脸，隐在吱呀作响的木门后。
厌春走至院中，她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
那些仆妇们脸色格外沉重，有的手里提着装满水的木桶，有的拿着扫帚铁锹等工具，进了消雪阁就利索地分工打扫起来。
“姑娘，你先将就着换身衣服。”厌春拿来干净衣裳，走到祝雅跟前一递：“奴婢就不跟你进去了。”
祝雅接过衣裳点头，突然拉住厌春将要离开的手，微一用力把她往井边带：“我方才瞧见这井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厌春咽了咽口水，始终盯着祝雅，不敢低头看向井中：“你或许眼花了，井里怎么会有东西。”
“你看看呢？”祝雅观察着厌春的反应：“找个长一点的东西把它勾上来，就知道是什么了。”
“没有……”
祝雅松开握住她的手，转而按上厌春的后脖颈：“你在怕什么？”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厌春的表情从强装镇定变成惊恐万分，眼角憋出泪来，怎么也挣脱不开背后那只手，只能跟着那个力道不停变换姿势，身体一寸一寸往井里倒。
“快，快来帮我，她要杀了我！”她一嗓子吼出来，涕泗横流。
仆妇们听到厌春的呼喊声急忙从屋内冲了出来，瞧见这幅场景也吓了一大跳，赶紧撸起袖子跑过来，两个人扯着她的双腿往回拽，其余人则抄起铁锹就要往祝雅脑袋上招呼。
祝雅淡定松开厌春，往后一退，那些毫无章法的攻势扑了空，打在井壁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而另一边压制厌春的力道倏地消失，拼命往回拉的三人狼狈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厌春姑娘，你看清里面的东西了吗？”祝雅问道。
厌春脸胀得通红，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仆妇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咳咳……你……”她满脸怒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你好大的胆子！今天的事我定会一字不落告知小姐，届时有你好果子吃！”
“合该告诉她的，说不定她会知道井里有什么。”祝雅轻笑，完全没有被她威胁到。
反而她的这句话让厌春神色一僵：“你乱说什么……”
她做贼心虚得太过明显，让祝雅确定了缢鬼的话多半可信，起码他们死于卫明珠之手这件事是真的。
祝雅迈着步子往北厢房去，头也不回道：“你叫人把井里的匣子捞出来看看，有惊喜……”
最后几个字意味深长。
“什么匣子？你说井里是个匣子？！”厌春不可置信扑到井边，竟然真多了个匣子，用红线缠绕着。
“拿绳子来！”厌春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这头祝雅已经走到北厢房里头，她手一抬，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找了个略微干净的地方，她慢条斯理脱下身上凌乱的布料，厌春拿来的是件淡绿色的罗裙，好像春娘格外偏爱这个颜色。
卫明珠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祝雅穿衣服的手忽地一顿，握着布料迅速盖在胸前，雪白的肩头连着锁骨尚来不及遮住，一览无余。
“哪里来的浪荡子，青天白日偷窥女子更衣？”她厉声呵斥。
抬手一握，手中顿时出现一杆血红的长枪，隐隐有嗡鸣声呼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向房间背光的角落。
“叮——”金属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
祝雅趁机将衣衫整理好，凝眸望去，只见长枪枪头旋转着对上一条手臂粗的铁链，两相僵持不下间，阴影处凭空显现出一个人影。
那是个模样极周正的男子，俊美谈不上，胜在五官和谐线条流畅，组合起来勉强顺眼。他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靛蓝色，早已失去光泽，平平无奇到记不住任何特征。
但是他腰上缠着的三圈铁链十分引人注目，那铁链伸出的一截被他握在手里抵抗祝雅的长枪，最末端附有利爪，鬼气森森。
是勾魂锁。
他是个鬼差。
祝雅伸手收回长枪，冷冷道：“大人所作所为实在不算光彩，倘若您今日不能给吾一个合理的解释，绝无善终。”
那鬼差悄无声息从阴影处走出，神色淡漠，双眼黑沉沉的，瞧不出一点光泽，神态和祝雅八分有九分的像。
“困灵阵是你破的？”鬼差道。
祝雅隔着紧闭的窗户向外看去，似乎完全没有阻碍。
井中的匣子早已被厌春他们取出。
红绳断，符纸落，阵眼一破，困灵阵自然而然不复存在。
“枉死之魂的尸体还没找到，他们不会甘心跟你走的。”祝雅知道这位鬼差为何来此了，她转头看向他：“困灵阵解除，缢鬼们估计早就四散而逃了，有这个功夫，你更应该考虑怎么收押他们。”
鬼差蹙眉迎上祝雅的目光，他手中的勾魂锁一直不曾放下。
他缓缓开口：“比起他们，明显你更加棘手。”
话音未落，勾魂锁飞速向祝雅袭去，同时右手手掌紧握成拳双管齐下，攻势迅猛，杀意尽显！
祝雅身后无退路，向一旁连续翻身躲避。
勾魂锁步步紧逼，不伤物不伤人，只勾魂魄。
眼见祝雅被逼至角落再无反抗之力，勾魂锁的利爪径直刺向她的胸口，鬼差的拳头也带着浓浓杀气破风而来。
“砰！”拳头猛地砸向祝雅脆弱的脖颈，大半个脖子都被打碎，她的脑袋支撑不住往下栽，幸好有粘连的皮肉拉扯着，还不至于掉下去。
出乎意料的，勾魂锁并没有对祝雅造成任何伤害，仅仅是穿过她的胸口又落下，像穿过了一团迷雾。
然而祝雅的长枪则是实打实从侧方贯穿了鬼差。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躲，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祝雅吊着的脑袋露出笑容：“鬼差大人，不止如此哦。”
鬼差闻言一把将长枪捏为齑粉，往后连退数步，与此同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祝雅伤口处冒出的浓浓黑烟，如蛆附骨般对他穷追不舍，缠绕住他手臂的瞬间，发出火上烹油的滋啦声。
“金琰大人！”
鬼差身边陡然出现两个鬼影，快速扶住将要栽倒的他。
金琰目光如炬，看着面前这个非人非鬼的东西，随后左手利落地抓住自己的右肩膀，一个用力，将整条胳膊卸了下来。
扔在地上化为浓雾。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一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