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与民和
一夜过去，刺客并未归来，见树林的另一头有暖橘色阳光穿透而来，李云生舒了口气。
众人恢复了一些精力，收拾好行装，继续往西边赶。
李云生检查过粮食和水，发现很多干粮都被箭矢射成了渣，水壶也有不少漏的。
所幸队伍在杜平山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一处村庄。
众人在临近山村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停下马匹，李云生张目眺望，见下方尽是些低矮的土房，其中不少同样在大雪中垮塌。
明明是正午时分，村中的炊烟却少得可怜。
李云生叹了口气，这世道……
他回过头，表情严肃，声音洪亮，约法三章道：“待会去前方村落暂做休整，但有几点要求，尔等必须记住。”
“任何行动听从指挥，若有事离开，需提前报备；”
“进村之后，不得扰民，不得擅闯民宅；”
“不得抢夺村民任何东西，需要用银两交易。”
“此三条，但有敢违反者，莫怪我不念旧情，一律斩首！”
“记住了吗？”
李义成率先回答：“记住了！”
李云生看向队伍，“你们呢？”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底层民众出身，面对军营老兵还会有所畏惧，但离开了军营，心存善良的终究是少数，更多人，面对比自己还要弱小的村民，难免生出欺压的心思。
李云生必须将这种思想提前断绝。
“记住了！”
队伍回答得果断，李云生这才带队缓缓下坡，向那处山村走去。
村长是个年过半百的白发老者，听闻村外有军队来，顿时面露惶恐，对躲在墙角的妻儿道：“快，你们先走，有多远走多远。”
一老一小也显然很熟悉流程，听到村长的话，平静下来后，立刻收拾家中为数不多的细软，从后门夺路而出。
村长松了口气，紧张地问那前来报信的村民：“他们人呢，进村了吗？”
村民面色有些白，喘着粗气，摇头道：“没，他们一直守在村口，进也不进，也不走，就让我过来通报一声。”
村长“咦”了一声，心生困惑，这不像是军队的风格啊。
以前不管是大玄军队还是戎狄军队，进村之后无不是烧杀抢掠，非要说区别，可能就是大玄的士兵都说着能听懂的官话。
“走，随我去看看。”
左右妻儿已经出走很远，那群人就算要追也很难追上。
到了村口，便见正有许多村民跪在地上告饶，而那将军打扮的年轻人却行为古怪，他竟然跳下马来，亲手将村民一个个扶起。
村长捧着双手，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低头要拜，“草民见过将军！”
膝盖只跪到一半，就被人强行扶起，村长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到有些过分的脸庞。
李云生扶着他的手肘，轻笑道：“您就是这儿的村长吧？您也别称我什么将军，我就是个七品的校尉。”
村长张了张嘴，木讷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云生又道：“我们昨夜遇到袭击，军中有不少弟兄都受了伤，能否借宝地，暂且住上一日？一日之后，我们便走，绝不多留。”
村长不敢不应，忙不迭点头道：“可以，可以！老朽这就安排村民去办！”
“那就多谢村长了。”
李云生温和一笑，回头招呼道：“把受伤的那些弟兄抬过来，先让他们躺下休息！”
原本寂寥的村落中，因为他们的加入，渐渐有了人烟，呼唤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大声嚷嚷，都在忙各自的事。
在李云生的安排下，状态尚好的弟兄开始为他们借住的人家做活，他们在成为流民之前，本就大多数都是种田的好手，在军中又锻炼了体魄，做起活来自是得心应手。
李云生带着李义成、杜平山二人来到村长家。
李义成一个不慎，额头撞在了门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村长，你就不能抽时间把这门楣修高点吗？”
听闻此言，村长面露窘迫，“家里没钱，又兼今年多灾，抽不出时间。”
李云生拍了拍李义成的肩膀，打趣道：“村长这是在告诉你，就算当了武者，当了我的副手，也不要眼高于顶，进了百姓家里，一样要低头哩！”
说着，他弯下腰，带头进了屋。
尴尬的气氛被化解，村长也不再窘迫，对这位陌生的校尉心生好感，伸手示意道：“二位，请。”
李义成撇了撇嘴，不再抱怨，低头钻进去。
杜平山站在原地，眸光不断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村长又喊他两声，这才回过神，进了屋。
一进屋，见到满屋破旧的锅碗瓢盆，李义成又不可避免地吐槽道：“村长，您还真是清正廉洁啊。”
“行了。”
李云生及时打住，“人村长好心收留你，给你地方住，还给你一口热饭吃，就知足吧，这条件可比咱先前做流民的时候好多了。”
“也是。”
李义成憨笑一声，摸了摸后脑勺。
村长最后一个进屋，道：“三位将军，老朽去做饭。”
李云生点了点头，也不闲着，带着二人一同走进厨房，二话不说，挽起袖子，捡起一旁的柴刀开始劈柴。
李义成觉得无所谓，村长和杜平山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从未见过有哪一个身怀官职还是武者，能撸起袖子帮百姓劈柴做饭的人。
杜平山愣在原地，眼中不断闪过光采，喃喃道：“或许，他真的可以……”
“平山。”
李云生喊了一声，略显不满，“别愣着，过来帮忙。”
“哦，哦，来了。”
而这样的情况，发生在每一户人家中。
……
一夜无话。
次日，众人辞别村庄，继续向西边行进。
村长站在村口，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伫立。
“村长，看什么呢？”
一名村民问道。
村长愣了愣，旋即回过神来，笑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这天下所有的军队都和他们一样，该有多好。”
村民摇头，嘲讽道：“村长又在说梦了，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一天？”
“说不定呢？”
村长的声音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连那村民也没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