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一天，姗姗来迟
在偏远的大山深处，有一个宁静的小村庄，名叫靠山屯。这里四周环绕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像是大自然赋予这片土地的守护者。村庄里的房屋错落有致，大多是用土坯和木头搭建而成，其间穿插着狭窄而蜿蜒的小路。
村里有一户人家，父亲叫李大山，儿子叫李天明。李大山是一个朴实勤劳的农民，他身材魁梧，皮肤由于常年的劳作而变得黝黑粗糙，脸上的皱纹如同岁月的刻痕，记录着他经历的风风雨雨。他的眼睛里透着坚毅和善良，那是对生活的执着和对家人的深情。他一辈子守着几亩薄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他从未有过丝毫的怨言，因为他心中怀揣着一个坚定的信念——让儿子天明走出这座大山，去见识外面更广阔的世界，过上更好的生活。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李大山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重压。每到冬天，寒风凛冽，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世界仿佛被银装素裹。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李大山都会毅然披上那件单薄的外套，出门去挨家挨户地敲门借钱。那件外套已经缝补过多次，根本无法抵御严寒的侵袭，可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的“体面”衣服。他的脸庞被寒风吹得通红，仿佛被霜冻的苹果，双手长满了冻疮，裂开的口子渗着血丝，但他的脚步从未停歇。
每敲开一扇门，他都要忍受着别人的冷漠、怀疑甚至嘲讽。但他总是谦卑地陪着笑脸，讲述着儿子的优秀和自己的期望。有时，他会在人家的门口站上好一会儿，只为了能借到几十块钱。回到家时，他常常已经冻得浑身僵硬，但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因为又为儿子的学费凑到了一笔钱。
可是，年少的天明并不理解父亲的苦心。他正值青春期，敏感而倔强，心中充满了对生活的不满和对未来的迷茫。他只看到家里的贫困，破旧的房屋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简陋的家具散发着陈旧的气息，一日三餐常常是粗茶淡饭，甚至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连吃饱饭都成问题。他总是抱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新衣服穿，有零食吃，有各种各样的玩具。
在学校里，天明也因为贫穷而感到自卑。他穿着补丁的衣服，背着破旧的书包，与周围的同学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学习成绩一般，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他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现状，无法摆脱贫困的阴影。他性格变得孤僻和倔强，不愿意与同学交流，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有一天，他在学校里和村里另一个孩子发生了冲突。那个孩子嘲笑他的贫穷，说他是“穷鬼的儿子”，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天明的自尊心。他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与对方扭打在一起。这场架打得很凶，双方都挂了彩。
对方的家长得知后不依不饶，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要求赔偿。他们指着李大山的鼻子大骂，要求他为自己孩子的受伤负责。李大山得知后，赶忙带着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去给人家赔礼道歉。那点积蓄是他省吃俭用存下来准备给天明买学习资料的钱。
可对方根本不满意那点钱，他们认为自己的孩子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坚持要更多的赔偿，否则就要把天明送进少年所。李大山苦苦哀求，诉说着自己的难处，但对方丝毫不让步。
无奈之下，李大山当场跪在了人家面前，额头触地，声音颤抖地祈求原谅自己的儿子。他说儿子还小，不懂事，给他一个机会。那一刻，他的尊严被彻底踩在了脚下，但为了儿子，他什么都愿意做。
天明知道这件事后，没有感激父亲的付出，反而觉得父亲的行为让他在同学和村里人面前丢尽了脸。他认为父亲的下跪是懦弱的表现，让他更加抬不起头来。他没有反思自己的错误，而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父亲身上。
当晚，他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决定离开这个让他感到压抑和耻辱的地方，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离开家乡的天明，独自一人来到了繁华的大城市。起初，他满怀雄心壮志，被城市的灯红酒绿和高楼大厦所吸引，坚信自己能够在这里出人头地，摆脱贫困的生活。然而，现实却残酷地打击了他。
他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中，很难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他只能做一些辛苦的体力活，在建筑工地搬砖、在餐馆洗碗、在街头发传单……他住在简陋的地下室里，潮湿阴暗，与老鼠蟑螂为伴。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却只能拿到微薄的薪水，勉强维持生计。
渐渐地，天明开始变得浮躁和急功近利。他渴望快速赚到钱，改变自己的命运。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结识了一些不务正业的人，他们向天明介绍了一些所谓的“快速发财”的途径。
在他们的蛊惑下，天明失去了理智，借了高利贷去做生意。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却没想到这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他没有经验，没有人脉，生意很快就失败了，他不仅赔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下了巨额债务。
债主们天天上门逼债，威胁、恐吓、辱骂……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天明四处躲藏，不敢在一个地方久留，他的生活陷入了绝境。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和绝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走投无路之下，他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家乡，那个他曾经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在他的记忆中，家乡虽然贫穷，但那里有他的父亲，有他熟悉的山水和乡亲。或许，那里是他最后的避风港。于是，他偷偷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他回到靠山屯时，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又陌生。村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父亲的身影显得更加苍老和憔悴。
然而，债主们很快就发现了天明的行踪，他们像一群恶狼一样追了过来。当他们追到靠山屯时，天明无处可逃。债主们挥舞着长刀，凶神恶煞地威胁天明还钱，否则就要他的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大山出现了。他看到儿子面临危险，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用自己体弱的身体挡在儿子面前。
“你们别伤害我儿子！要杀要剐冲我来！”李大山大声喊道。
债主们根本不理会他的哀求，长刀无情地砍在他身上。一刀、两刀、三刀……李大山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但他仍然紧紧地护着天明。
天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他从未想过，那个一直被他认为懦弱的父亲，此刻竟然如此勇敢和坚强。
债主见闹出了人命，惊慌失措，纷纷逃离了现场。
天明扑倒在父亲身旁，双手颤抖地试图捂住父亲的伤口，但鲜血还是不断地涌出。
“爸，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死，别离开我！”天明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李大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摸了摸天明的脸，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
“儿子，好好活着……”说完，他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眼睛缓缓地闭上。
天明抱着父亲的尸体，嚎啕大哭。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和痛苦，如果当初他能理解父亲的苦心，如果他没有那么任性和自私，如果他能早点回家……可是，再多的如果也无法挽回这一切。
乡亲们听到动静赶来，看到这悲惨的一幕，都忍不住落泪。大家一起帮忙料理了李大山的后事。
每当夜幕降临，李天明总会拿出父亲的照片，默默地流泪。他常常回到父亲的坟前，坐在那里，和父亲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就像小时候父亲耐心地听他倾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