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秦家黄雀
整个松山县衙，如今尽在沈青天一人掌握。
衙役、捕快、狱卒……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不得不说，沈青天的用人治世之能确有独到之处。
偌大的机构，在赵松风倒台之后竟还能迅速有序地运转起来，仅此一点就足以说明问题。
那秦家秦扬曾评价松山县令“不过是个唯唯诺诺、难堪大任的老匹夫”，若是让他得知了今日之变，不知他是否还会如此轻看沈青天。
天已大亮。
狱卒们提着水桶开始清洗地面上的血迹。
浑身是血的向三川起身，讨了桶水兜头淋下，将周身的血气冲淡后，抬脚朝周牧走去。
他的左腿中了一刀，右腿中了四刀。
可他似乎并不觉得疼痛，深埋着头，一瘸一拐地走着，很慢，但是很坚定。
“兄台小心。”有人泼水，他不改方向。
“麻烦让让。”有人撞来，他脚步不停。
散布在沈青天周围的府兵，认出了他，所以并未阻拦。
于是，他来到周牧的身后。
沈青天和王锦书并不认识向三川，只是看这狱卒身受重伤，心想这人腿骨都露出来了，血流不止竟还一声不吭，当真硬气。
周牧从王锦书那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向三川的倒影，正要回头，却见王锦书瞳孔骤缩！
那幽深乌黑的眼瞳中，有雪亮的刀光闪过。
身后亦有撕风之声。
下意识间，周牧想要弯腰躲避。
可沈青天和王锦书就在身前，若是自己躲开，那么这破风一刀会直接把沈、王两颗脑袋斩落。
他只好止住动作，抬起右臂格挡。
意念一起，无常链如枯藤缠树般，扭结在他的臂膀之上。
铛！
火花溅射。
这一刀声音清脆，但比之赵松风的刀却逊色得多。
挡下一击后，周牧顺势沉肘压住刀锋。
然后身躯斜转，左手探出，掐住向三川的脖子，只需略微发力，向三川将立时气绝。
但他终归还是犹豫了。
“桀桀桀。”
就在周牧犹豫的刹那间，向三川发出了一阵难听的笑声。
这声音沙哑刺耳，似在周牧的识海中掀起了狂涛。
竟是神魂攻击？！
周牧大惊失色，慌忙凝定神思，死守心神。
向三川的嘴角扯起一个夸张的弧度，刺耳的笑声中夹杂着含混而古怪的声音：“桀桀桀，我家少爷向你问好。”
话音落下，向三川猛地扬起头颅。
只见他的脸上有着一股黑雾流动，就像是一条灵活的蚯蚓，穿行在他七窍之间。
而这时，那股黑雾趁着周牧失神的时机，化成七股钻入周牧的七窍。
黑雾离体。
向三川的身体顿时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反观周牧，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不止，似是有着极大的痛楚。
周牧的识海之中。
那股黑雾如鱼入海，欢快地穿行其间。
时而幻化成一条黑鲤，时而又幻化成一叶扁舟。
时而变成一条漆黑的盘龙，时而又掀起滔天的巨浪……
它在摧毁周牧的识海！
识海翻覆，神魂将无栖息之地，对于修者来说，等同于魂飞魄散。
“桀桀桀……”
“桀桀桀！”
黑雾如野马脱缰，尽情地在识海之中穿梭。
但它没有注意到，就在识海的正上方，两道虚影渐渐凝出实形。
左边的影子吐着长舌，拿着哭丧棒；右边的影子头戴高帽，挥着勾魂链。
咻！
勾魂链射出。
那黑雾似是生了警兆，顿时分化成七股，向着四面八方逃逸。
哗哗哗。
几乎同时，那勾魂链也分成七股，无限延伸，速度飞快，眨眼就将七股黑雾尽数捆住。
合七为一。
勾魂链的一端握在黑无常虚影的手中。
另一端则将现出原形的黑雾吊在识海上空。
周牧的身躯不再颤抖。
他睁开眼，看向手中提着的无常链，锁链的另一头捆着一只通体玄褐、黑气缭绕的老鼠。
正是这只老鼠附身向三川，发动了偷袭。
它的目的很显然就是周牧。
若非黑白无常体特殊，在识海之内具现出来，恐怕周牧今日就死在了这只浑身魔气的老鼠精手上。
“你家少爷？”周牧一把抓住鼠精，嗅到了几丝熟悉的味道，“秦家？你是秦扬派来的。”
“桀桀桀，算你有点子聪明。”
鼠精扭着身子挣扎，但却始终逃脱不出，“我家少爷有经天纬地之才，他这招我知道，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错，你没有猜错，我就是秦家的黄雀儿。”
嚯，还是只饱读诗书的鼠精？
“你是臭老鼠，不是黄雀。”
周牧淡淡说道，心里却想着这秦扬的确打得一手好算盘。
连战赵松风和贾仙师，并且大局落定，正是他最为松懈的时候。
此时发动偷袭，确实最为稳妥，成功率最高。
无论是赵松风的刀，还是秦扬的计，对时机的把握都精妙绝伦。
相较而言，反倒是贾仙师平平无奇，草包一个。
“你才是臭老鼠，你全家都是臭老鼠！”
鼠精还在挣扎，但在周牧加持了灵气的手掌间显得格外软弱无力。
周牧不理会老鼠精的叱骂，问道：“你家少爷有没有跟你说过，螳螂捕蝉过后，黄雀被抓了怎么办？”
“我家少爷算无遗策，当然说过哒。”
“哦？说来听听。”
“等等，让我想想……我家少爷怎么说来着？”鼠精似乎陷入沉思，触须撩动，喃喃自语，“若是被抓了，我要倒头就拜，口呼饶命，那周牧其人心性奇正，善恶分明，只要我多说一些善举，自会饶我性命……对对对，就是这样，我没有记错，我家少爷就是这么说哒。”
“啊唷，糟糕，好像说漏嘴了……”
“周牧，你就当做没听见，可好？”
周牧没再理会这只灵智半开的老鼠精，他只是有些疑惑：“以秦扬的行事手段，怎么会派这么个不靠谱的小妖精来杀我？”
“杀你？我不是来杀你的呀。”
？？？
周牧抓起老鼠精，喝问道：“那你来干什么？”
鼠精好不容易把两只前爪从周牧五指间拔了出来，这时用爪子梳理着胡须，极为神气地说道：“你答应放我回去，我就告诉你。”
“你搞清楚，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不知为何，周牧心绪不宁有些烦乱，他五指发力，吼道，“说！秦扬让你来干什么？”
“啊呀真笨，我家少爷只是让我藏个东西在你识海中啦，这都没察觉到~”
藏个东西？
轰！
不等周牧进入识海查探，整个松山监狱突然巨震！
震耳欲聋的爆炸从监狱地面之下传出，声如雷霆，震动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