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华清
乡试连考三场，每场三天两夜，合计九天六夜。
最为重要的就是第一场，从四书中出题，撰写八股文，代圣贤立言。
《论语》一文、《中庸》或《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
十二日第二场，从五经《诗经》、《尚书》、《礼记》、《春秋》、《周易》中择一道，出题写文，并试写：诏、判、表、诰一道。
十五日第三场，五道时务策、申论。
号房宽三尺、深四尺、后墙高八尺、前檐高六尺，则算下来只有1.16平方米。
上下两块板子，上面的板子当答卷书桌，下面的当椅子；
晚上睡觉，将两块板子一拼当床......
最后一夜，甄不南，号房中盘腿端坐，闭目养气，身前木板上，所有试卷已全部用朱笔誊（teng）录，静待敲钟散场。
“咚......”
听到钟声，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待官兵前来收试卷，连着草稿纸也一并收走。
他缓慢起身，慢慢活动手脚。
几天下来，连他这个练武之人，都觉得头脑发昏，腿脚发软，身体发虚，更不要说其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
“啊！我还未有答完......该死的贼人，若不是他们半夜扰乱，让我无心备考，怎会如此？”
“啊！天呐......三年又三年！”
“吾辈，何以耗费光阴，皓首穷经，却毁于贼人捣乱......呜呜......”
突然整个贡院中此起彼伏响起哭嚎之声。
甄不南，摇摇头，沉默着收拾好自己的笔墨，提着篮筐，顺着人流走出贡院。
贡院外，熙熙攘攘，小华眼尖，一见到他，连忙挤上前来，接过篮筐，关心问道：“南哥，这次考的怎么样？”
还未等甄不南答话，吕弘文和乔志恒二人，也一同从贡院中出来，遥遥喊道：“甄兄，何不一同去华清苑？”
“温泉泡汤，骨软筋酥，琴瑟声中，好好睡上一觉！”
甄不南一回头，只见这两人，这几天下来，眼圈深陷，下巴尖尖，蓬头垢面，相互搀扶着，哪里还有贵公子的风度？
“好！”
甄不南跟他二人汇合，对着同样等在贡院门口的岳不群点点头，上了吕弘文的马车，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去往城外。
正所谓：温泉水滑洗凝脂，敢以“华清”为号，自是比“群仙苑”等俗气场所，好上不止一筹。
华清苑占地颇广，清漆碧瓦，雕栏画栋，中有亭台楼阁，水榭长廊。
虽金乌当头，但门口已经停了一溜的马车，各有标志。
甄不南一行人的马车刚刚停在门口，自有带着瓜皮小帽的小厮，前来迎接。
一进门，一阵儿香风扑鼻而来。
浓香四溢，香味腻人。
“哟，吕公子，乔公子，您二位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可想煞了咱家中姑娘！”
“是了，是了！”
“今日贡院乡试刚刚结束，想必二位公子，必定是五经魁首，榜上有名。”
只见一位丰腴饱满，珠圆玉润的中年妇人，头戴簪花，身着大红色绣着牡丹的衣裙，罗扇轻摇，遮着口鼻，婀娜着迎面而来。
“你个没眼力的，还不快快去喊小娘们，梳妆打扮，过来服侍？”
“这位公子，可看着眼生，瞧您这幅模样，还不得把我家里的姑娘们，迷得啊......昏三倒四......”
吕弘文和乔志恒，显是此中常客，调笑道：“端娘子，可是见了新人忘旧人？”
“我看你是见了我这兄弟，丰神俊朗，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罢？”
“讨打......这位公子，哪里看得上，我这等人老珠黄？”这端娘子罗扇作势拍向吕、乔二人，表情微嗔，白眼微翻，那眼角眉梢，尽是风情流露。
“哈哈，快去安排院落，我等贡院内，苦熬近乎一旬，今日要好生泡上一泡，舒筋解乏。”
“对，就安排太真院，把小玉环喊来，给我们弹琴！”
华清苑内，最好的院落取名：太真院；最好的姑娘，取名：“小玉环”。
自是为了抬高身价，取唐明皇时，贵妃杨玉环，又号：太真，之故。
其余院落取名，也尽是如此。
吕、乔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替端娘子安排好，抬步向内。
“哎！”端娘子面色一怔，连忙扑身阻挡，娇笑道：“二位公子，今日玉环身子不适，恐怠慢了二位公子。”
“莫不如换到梅妃院？梅妃，可是想念二位公子的紧。”
“她新近练了一支舞，正要演给二位公子。”
“无妨，我们今日首为泡汤，玉环身子不适，随意安排一位姑娘，弹奏助兴就是。”
“哎.....”端娘子又拦，“二位公子......”
吕弘文脚步一停，眉头一皱，面色不虞，道：“怎地？”
“莫不是你想替我二人做主？”
“又或是太真院已有人在？”
端娘子罗扇胸口快摇，讪讪道：“果瞒不住二位公子。”
“是秦王家的世子，正在待客，邀请的是永寿王、永兴王、紫阳、宜川等王公子弟......”
吕弘文，乔志恒二人皱眉对视，齐低声呼道：“晦气！”
转头没好气道：“还不前头带路！”
“是！是！”
端娘子，裙摆臀浪，紧忙前面带路，嘴中呼三喝四：“要死啦，还不快快去准备好，清茶，冰镇葡萄酒？”
“四令八鲜的蜜饯小食，赶紧端过来......”
“梅妃梳洗打扮好了没？”
一行人沿着游廊，走了约一刻钟，来到一处院落。
院落中假山奇石，亭榭楼台，池塘流水，一间开阔式的屋舍，两侧轻纱垂地，中飘出淡淡白雾。
甄不南，岳不群跟随进入到旁边一座小屋，更衣后，跟着吕、乔二人，赤条条沉入屋舍温泉。
温泉内有花瓣漂浮，掩盖硫磺味道，边上各侍女、小厮快速布置好小桌，摆放各种茶点酒水吃食。
轻纱垂下，朦朦胧胧中，庭院的亭台中，来了一队乐师，调音作曲。
更有一道曼妙的身影，轻盈而拜，娇媚道：“吕公子，乔公子，怎地久久不来看人家？”
“奴家新学的舞曲，可白白等了许久！”
“哈哈，今日不就来了？若是跳的好，公子自然有赏！”
“谢公子！”
琴瑟声曲调悠扬，曼舞翩翩......
温汤中，吕弘文看着神态自若、闭目听曲的甄不南，与乔志恒对视，暗暗点头。
此人贡院心神疲敝下，陡来声色之所，一路行来，目光清澈，神态自然，不为形色所迷，心性上佳，真是好......
反倒是，那位岳先生，四体僵硬，形态拘谨。
不一会儿，除了岳不群，甄不南三人，俱都陷入睡梦中......
有小厮、侍女前来，轻轻将他们从温泉中抬出，擦干身体，覆盖薄被。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夜幕降临，星光灿烂。
嘈杂声，纷乱脚步声响起，有人闯入此院落，高喊道：“梅妃新学舞曲，怎地不先给我等看？”
“梅妃做舞，玉环展喉，二美配合，方是人间美事！”
端娘子的焦急声响起：“世子，世子，梅妃已在陪客。”
“是，按察使家的吕公子和巡抚家的乔公子。”
“放屁！此处院落一片漆黑，分明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