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个家

“朵儿，井俏叫我们滑冰去呢，你妈给你买滑冰鞋没呢？”朵儿的手紧紧握着大红色铁门的把手，留出一条缝跟井欣对话，井欣好奇的往朵儿身后望去身子不自主的往前倾着，朵儿抓着门把手的手已经出了汗。“你先去，我吃完饭就过去了。”朵儿回应着。“还在井院集合哦！”井欣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走了。像井欣一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看见朵儿家外墙长满青苔的砖块，总归是好奇的。滑冰鞋在朵儿六七岁的年纪风靡起来，井院附近的小伙伴们基本人手一双了。朵儿也想要，但她从来不开口要任何东西，朵儿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是没有资格要东西的。六岁的朵儿家里有两个哥哥，说起来跟小说里的情节一样，大哥云鹏在朵儿六岁这年还是一个大学生，皮肤很白，带个眼镜尽管妈妈老说他脑子缺根筋但云鹏哥还是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师范大学。二哥云飞早早就上了职高毕了业在城北的一家私立骨科医院上班，云飞哥不爱讲话，个子高高的眼睛有点小，酷似周杰伦，他们两个经常作为朵儿炫耀的谈资出现在朵儿初中的时候，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云鹏哥在外地上大学，除了寒暑假，别的时间都不在家。吃完饭的时间二哥还没有下班，朵儿进屋端起那碗糁子掺米，坐回凳子上。妈妈看了她一眼，夹起一口炒豆芽送入嘴边“又找你玩勒？”“是嘞妈，我吃完饭再去。”朵儿从小就听话，尽管成绩不如意，但一放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不写完是连饭都不吃的。学校离家要两个十字路口，妈妈从来不会去接她，无论下雨下雪，朵儿都是独自走回家。这一路不会很无聊，第一个十字路口的地方有一个银行，银行门外有一扇自动门，按一下开关就会打开，路过那里朵儿会习惯性的按几下。第二个十字路口是新华书店，里面不仅有书本，还有各种学校上体育课才能见到的球，书店外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花花绿绿的世界，也能看到小小的朵儿渴望的眼神。朵儿的妈妈很少在邻居间谈论起她，偶尔邻居阿姨问妈妈朵儿成绩又倒数不紧张吗，妈妈总说朵儿还小呢还没开窍，妈妈鲜少为朵儿说话，所以朵儿听到这话记了很久。

朵儿憋着气狠狠扒进嘴里几口饭，然后把挂在碗壁的米粒搜刮进勺子里一口吞下。“妈妈，我出去上井院玩咯。”朵儿小跑着把碗放回厨房。朵儿的家院子小小的，那扇红红的大门打开正对着的是水泥堆砌而成的洗手池，非常的大，夏天的时候朵儿会在里面洗澡，妈妈经常在这洗衣服。洗手池后面就是厨房了，洗手池上面的窗户长年累月留下来的油污看着脏兮兮的，厨房也只有两步路那么大，早起妈妈给朵儿做开水泡馍时就把厨房站的满满的。木架子上放着好多朵儿不认识的调料，她不喜欢看妈妈做饭，偶尔会站在门口跟妈妈聊天。厨房右面就是客厅，玻璃的茶几还有时不时没有信号的电视，四张凳子，一个木质沙发就是客厅的所有了。沙发的扶手上，电视机的遥控器上，还有玻璃茶几的背面全是朵儿粘的贴纸，爸爸不止一次告诉她不要再粘了，但这阻止不了淘气的朵儿，在不起眼的角落的墙壁上还有朵儿叛逆的反抗。客厅隔一道门是爸爸妈妈和朵儿的卧室，靠里墙的窗户下摆着一张双人床，床尾是暗红色的大木箱子，朵儿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只是觉得一到下雨天箱子总会传来一股味道，说不上好闻但很有安全感，朵儿觉得是家的味道。朵儿的儿童床跟双人床垂直地摆着，挨着床的墙上还有朵儿喜欢的贴纸。朵儿床对面是云飞哥的电脑，晚上的时候妈妈会用电脑放电视剧。

院墙里的露天楼梯连着二楼，到下雨天过后，台阶上就会长出绿色的青苔，有的时候还会钻出小蘑菇。这面的院墙比较矮和隔壁的邻居共用的，楼梯的转角处只需要轻轻一翻就可以到邻居家的楼梯，六岁的朵儿经常这么做。二楼是两个哥哥的房间，左右各一个。云鹏哥上大学的前一晚朵儿和妈妈一起来给云鹏哥收拾东西，那是朵儿第一次来云鹏哥的房间。尽管灯光有些昏暗但也不难看出云鹏哥是个干净的人。屋里没有多余的陈设，一张床一个柜子，靠窗放着一张桌子有几本书，朵儿不认识那些字。云飞哥的房间是一个有味道的房间，有一次朵儿中午放学家里没人，她从邻居家翻回家里无力的门都锁着只有云飞哥屋没锁门，她便钻了进来，跟云鹏哥屋里的陈设没什么区别，朵儿随意的翻着些什么想找些好玩的，拉开抽屉的那一刹那，一股浓郁的脚臭味扑鼻而来，那时候云飞哥还在上职高，正值年少，就连臭袜子都如此的有冲击力，朵儿捏着鼻子火速关了抽屉，逃离现场，再也没有进去过。

云飞哥屋外是一架油漆染的钢梯子，风吹日晒漆皮已经脱落大部分了，勉强能看出是红色。梯子上去是两层小平房的楼顶，妈妈用砖块砌了个小菜园，种一点叫不上名字的蔬菜。墙角的芦荟朵儿记得，是表舅妈给的。那年朵儿淘气和云飞哥一起上了大门的房顶，一个不留神朵儿差点直勾勾地摔进屋檐下的泔水桶，云飞哥眼疾手快拉住了朵儿的胳膊才避免了朵儿一身恶心的泔水。朵儿的肚子滑过了屋顶的转角，留下长长的一道疤，一直贯穿到朵儿的左咪咪下面，妈妈管那里叫咪咪。表舅妈给了妈妈一棵芦荟说用芦荟刮出胶可以祛疤，妈妈半信半疑的给朵儿涂了半个夏天，不知道是芦荟的作用还是本就划得不深，那个夏过完，疤痕就不怎么显了。小菜园旁边还有鸡笼，里面大概有十来只鸡，这可都是朵儿看着长大的，刚接这些小鸡回来的那天，妈妈看天气预报说有雨，怕小鸡们冻着把朵儿尿床盖不了的被子垫在鸡笼里，还在鸡笼顶放了好几层塑料布。一晚上电闪雷鸣，妈妈不放心的上楼了好几次，然而第二天妈妈还是在鸡笼下面发现不知何时跑出来的小鸡冻的梆硬，那是朵儿第一次面对死亡尽管只是认识不到一天的小鸡。朵儿提议给小鸡埋起来，弄个坟墓，妈妈常看的电视剧里有人去世了就会埋进土里。妈妈可能觉得无聊但也没有阻止，看着朵儿把小鸡埋进旁边的菜园里，拢起一个尖尖的小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