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待婚关系(2)
事情的起源应该推溯到半年前,或者更为遥远的时候。彼时,林碧微有一个同居了两年半的男友,按说也没有多长时间,可林碧微却感觉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好像提前进入了七年之痒。当然,平心说,郑一介对她不错,甚至称得上宠着她。他的工资卡,她拿着;平日里,两人之间的事,也基本上她说了算。但林碧微怎么就觉得心里若有若无压着一缕恨呢。有什么好恨的呢?她也说不清楚。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往平淡和踏实里走,如果心无旁骛,在外人看来足可以称得上安稳和幸福。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做早餐,顺带把两人中午的盒饭也备好,八点叫醒昨晚上加班晚睡的郑一介,一起吃饭,之后,九点之前,两人各自赶往所在的公司上班。说是朝九晚五,但每天晚上差不多到六点才能下班,回到住处,要到七点,然后,买菜做饭,忙活完了,躺在床上抱个iPad看一会儿美剧或者搞笑的视频,往往看着看着就勾头睡去。直到铁门响起,一般都到十点多了,郑一介才回到家来,吃完她留下的饭,抽着烟在电脑上打一会儿游戏,把白天一天上班的憋闷发泄出去,然后洗漱睡觉,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十二点了。第二天,复制格式。第三天,依然如是……直到周末。周六,不加班的话,他们会一直睡到大中午,似乎要把这一周亏欠的睡眠都找补回来,如果郑一介感觉睡得腰板硬朗,就会翻到她身上,聊胜于无地做一次爱。浮皮潦草的前戏,莽撞激烈的开局,然后是戛然而止的收尾。往往林碧微刚要有了浮沉的水意,郑一介就大功告成地冲锋到山顶。很扫兴。林碧微拍拍他汗洇洇的后背,微微别过头,避开他嘴里呼呼喘出的隔夜口气。
他才二十九岁,身体已经松松垮垮地发福,在性上,没了力度也没有硬度,当然更谈不上深度。也不怪他,他是服务于南方电网的众多软件公司里的一名软件开发师,名头听上去挺好,做的事就是天天坐在那里对着电脑写代码、做测试,一年年坐下来,屁股扁了,肚子大了,头发稀了。但他是知足的,毕竟工资和辛苦是对等的,月底看着手机里的工资提醒短信,想象着那一沓殷红的纸币,松松垮垮的身体里随即有一种东西在耸立,耸立的是他们梦想着的房子,越来越接近那个数目了。他笑了。
她二十七岁,不老,也不嫩了,每天睁开眼醒来,对着租来的天花板,天花板经过数任房客的洗礼,灰蒙蒙的,像她的心情,也像她现在的人生,闭上眼睛,油腻而平庸的生活便在她面前铺展开来,这个时候,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似乎可以将之后的人生一眼看到底……再睁开眼睛,又是毫无新意的一天,这种雷同,让她疲倦,疲倦得就像某天早晨睁开眼看见身边郑一介打着呼噜千篇一律的睡脸……林碧微觉得有一种不甘,积压得久了,不甘的下面,便有一股子恨在流动。她知道,其实是不应该的,他在努力,为她构筑一个温暖的巢穴。郑一介温暾的个性里有着一种天长地久的东西,当初她就是被他这种细水长流所打动的。可是现在,一想到他们即使费死劲买了房,有了自己的家,她也仍然不过是买菜、做饭、上班、睡觉、做爱……这狭窄而庸常的生活随着想象,似乎有无限的重量,一天一天都压在她心上。有时,赶地铁的时候,做爱的时候,刷着碗的时候,她甚至想大声喊叫……她知道是她自己的事,不全怪郑一介。生活安稳了,工作也熟稔了,男人也驯顺,她问自己:林碧微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她掐了自己一把,安生些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好过你的日子,油腻怎么了,平庸怎么了,大家不都求之不得地往这条路上奔吗?
周末的晚上,林碧微一直没有笑容,到附近超市采购下一周的生活用品和食物时,心情就更不爽了。她看起来很疲惫,当她心情不好时,总是这个样子。但郑一介显然没有领会林碧微的情绪变化,跟在后面推着购物车,四处洒望着迫不及待开启夏天模式穿着节约的女孩子——这是他陪她逛超市的唯一乐趣,好像是天下惯例,男人一逛街都立马精神委顿,还能干什么呢?只能四处看看靓女解解闷——那么多晃动的大腿、屁股和胸部,郑一介觉出一种目不暇接的丰收,骨碌碌转着眼珠,生怕错过了更好的尤物。他想反正他跟在林碧微后面,她又不会发现。
这时候,一个穿吊带裙的少女迎面走来,丰满的胸部,美好的弧度,动摇军心的裸露,郑一介暗自咽了咽唾沫,他的眼珠子似乎黏着女子亦步亦趋地走了。嘿,他想,真好啊。女子走过时裙摆扫过,掠起一股微微的风,郑一介感到腰部以下有一束神经向末梢冲锋,和那扑面而来的陌生香气暗暗呼应。郑一介看得起劲,特别是那硕大的胸脯由远而近在衣服里轰隆隆地寂静抖颤,让郑一介简直目不转睛,嘿,这饱满,放上去,那手感……林碧微也称得上漂亮,但胸部有点遗憾。郑一介还沉浸在瞬间的想象里,眼神都兴奋得亮了几瓦……
“哎!”林碧微叫道,“你咋回事?”她扔下手里挑选的物品,揉着被推车撞疼的脚踝和小腿,“十分钟不到你撞了我三回,真有你的!拜托,大哥,咱出门能不能不这副德行,见个女的两眼直愣愣的。你是有多欠!”
说完,林碧微就大步往前走了,把郑一介晾在那里。这一通下来,旁边购物的人们都往他这儿看,他脸上有点挂不住,臊眉耷眼的,低着头推着购物车去撵林碧微,走到拐角前,还不争气回头去看那个吊带裙女孩。裙子已经走远,他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游览林碧微的裙子了。实际上,之前恋爱的时候给她买的那些裙子,她也好久没穿过了。
这个晚上顺理成章过得不愉快。郑一介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就是看着玩儿,至于在众人跟前那样训我吗!林碧微也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爷们儿,才不到三十,怎么就越来越猥琐塌相了呢,恋爱时那股精气神哪儿去了呢?两个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憋着一腔郁闷,但是回到住处,饭还得做。谁做呢?郑一介肚子咕咕叫了,开了罐啤酒,坐在电脑那儿,等着林碧微来做。林碧微也不甘示弱,寻了根黄瓜洗洗自个儿在那儿嘎巴嘎巴嚼得声势浩大,看都不看他。郑一介等了半刻钟,对方仍然没有动静,啤酒喝得猛了,都堵在那儿,泛起乱糟糟的沫子。“不准备吃了啊?”他说,带着责备的语气。真是的,好不容易这周末不加班,陪你去转转,就因为看人家女的两眼,你就摆个脸子给我看,多大个事。
“你没长手,不会做?”
“不会!”郑一介说得理直气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煮个面条都能煳掉。再说,一直不都是你做嘛。”
不说这句话还好,林碧微一听就火大。“是,我就是这么贱,就该一直给你做饭!姓郑的,你算算没,我给你做了多长时间的饭——两年半,三十个月,九百多天!”
“这么说有意思没,林碧微?不就是做个饭嘛,跟你多不情愿似的。”
“就不情愿!——‘不就是做个饭嘛’——说得多轻巧,以后谁他妈爱做谁做去!”
郑一介一时气噎,将啤酒罐蹾在桌面:“为啥做饭?还不是为了多省点钱,赶快把房子买了,好和你结婚!”
“爱和谁结结去。”林碧微甩过头看着窗外。
“林碧微!”郑一介使劲喊了一声,心中涌起一些悲愤,他这么辛苦加班,不就是为了早日和她步入婚姻,可她竟然用这样无所谓的语气来回应,郑一介着实伤了一点心的。他气得一甩手,啤酒罐和地板于是合作出一记声响,像是现实主义的耳光,打在谁的理想上。
林碧微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等到易拉罐声势渐小,一路呼呼隆隆滚到她的旁边,她也飞起一脚,将无辜的啤酒罐踢得满屋子呼啸着喊疼。“多有本事,还摔东西,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打我了啊?”
郑一介又喊一声:“林碧微!”带着绝望,带着抗议,他又气又急,瞪大了眼珠。
“是不是结了婚也是这样,和我吵,对我吼,我还得天天上班挣钱下班做饭伺候你?你说这婚结了又有什么意思!”
郑一介第三次喊“林碧微”,声音已经弱下来,带着迷茫的哭腔:“怎么会呢,小微……”一点小事,成了过不去的南墙,他想不通,怎么会这样?
林碧微没洗浴,和衣躺到床上。郑一介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久不抽烟了,此刻却又从电脑机箱后面找出以前抽剩的烟,点了一支,对着屏幕发呆。愣了片刻,忽然对一切都恼怒起来,急切地打开电脑,进入“穿越火线”,抱着机枪一通扫射,哒哒哒哒,拟声的子弹纷纷溅落,对方防线攻破;哒哒哒哒,所向披靡,所有不如意不痛快都发射出去;哒哒哒哒,敌人接连倒毙,迎接他的是鲜艳的胜利……直到这时,握着敲击得生疼的手指,他心底似乎才隐隐有了一丝快意。
他坐在那里,有片刻迷惑,抽离出游戏,现实的沉重依然一点没少,像无形的五指山一样,压在他肩上。猛灌了两罐啤酒,感觉好些了,似乎房子、结婚、花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轻飘起来,酒气在上升,他觉得自己也变得很轻,并且平生出一股虚妄的豪气,仿佛抬抬手,一切都可以举起。郑一介站起来,趁着这点缥缈豪气,走到床边,想去拥抱林碧微。
他的林碧微。
可她不予理会,背着他,反身而睡。郑一介伸出手,林碧微打开,伸手,再打开。如是三回,郑一介就恼了,顺势扑过去压住她。林碧微仍然扑扑腾腾抗争,郑一介摁住她的手,却按不住她的腿,林碧微的头也随着身子左右摇动上下浮沉着,很激烈,就是不让他钳制住。郑一介红了眼,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他用力很大,肯定弄疼了她,但他顾不得了,一种破坏的力量在他身上冲撞。生活中这么多不称心的事,他似乎对谁都要奉迎着、小心着,就连自己全心付出的女人,因一点小事就对他尥蹶子,他受够了,决心反抗一次。他别住林碧微汹涌澎湃的身子,腾出手撕开她的内衣,所有的烦躁和委屈都变成飞扬跋扈的征服。郑一介脑门上青筋凸起,林碧微梗着脖子晃动,郑一介手脚都腾不开,只有用劲将她吻住,两张嘴咬合在一起拉扯,像两匹兽,在搏斗。郑一介的嘴唇破了,流出一丝殷红……四目相对,两人眼里都是仇恨,图穷匕见,短兵相接。郑一介想,×他妈的生活啊,一点一点将我们逼得赤手相搏……在他进入时林碧微忽然尖厉地叫了一声,如同一种绝望而耀眼的虹,挂满了整个夜空。郑一介眼中一热,咧开嘴,无声地哭了,眼泪滴在林碧微的耳蜗。
等郑一介醒来,林碧微已经走了。
其实她起来时,他并没睡着,只是闭着眼躺在那儿,不知如何面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清楚地听见她去卫生间冲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开门,走掉。像一尾鱼,甩脱了钩,游回广阔的河。
窗户开着,下半夜的风掠过房间,发出空旷的声响。郑一介一夜无眠。这一夜,林碧微没有回。郑一介记得,她好像是换了一身短裙。而她,已经好久没为他穿过裙子了。
……
一路上,林碧微都在想,去哪儿呢?他嘱咐过她的,过了晚上八点就不要再给他任何联系。他反复交代过的。他有家。
他叫许天源,他们是半年前偶然认识的。当时,林碧微作为公司行政部文员,替管理档案的郝姐去对方公司送一份合同意向书。同事几年,工作一向积极乐观的郝姐几乎没请过假,而这一次却报复性地请了半个月。
后来,说起郝姐请假的原因也很奇葩,细想却又悲凉:郝姐对工作和生活的积极乐观源于持续笃定的婚姻给她的踏实感,可最近丈夫经常心不在焉,抠着手机一见她过来就快捷键还原到主界面,诸如此类的,郝姐以为都是幻觉,她的婚姻不会出问题的。就像一艘破船,航行了十几年,闭着眼,也觉得可以惯性地往前开,怎么会触礁呢?可丈夫借口出差,然后邀宠似的,故意向她汇报行踪的一张入住宾馆自拍照片,却不经意间露了马脚。丈夫躺在床沿上对着电视的方向拍了一张照,微信给她,还配图说明“好累啊,开了一天会,我先睡会儿”。是的,截止到目前都很完美,但恰恰对面的电视屏幕的反光,毁了他自我包装的形象。黑黑的屏幕上影影绰绰地反射出来一张阔大的双人床?——他之前说和同事同住一间的,难不成两个男的开了个双人床——郝姐可是做档案管理的,公司所有的合同、发文、材料中任何一点不规范的纰漏都逃不出她的眼睛。郝姐看着照片,一阵透骨的悲凉,支撑她的那个安全的东西,一下子坍塌了,船还是撞到暗礁了。回头稍加审问,果然如她所想,那天,丈夫是和一个女的开房。郝姐请了半个月的假。
档案、合同之类的,就暂时移交林碧微来代管了。那天她是一早就从家顺路去对方公司的,正好在二号线地铁站点附近,去得可能有点早了,对方接洽的人电话里说要等一会儿才能到。林碧微挂了电话心说,你妹的,早干吗去了?现在才说,浪费老娘时间!却也无法,得拿到对方回执才能完事,只好少安毋躁,在他们休息区坐下来等待。林碧微最烦等人,坐了一会儿,便焦灼难耐,站起来蹦跶了一圈。休息区有一面巨大的仪容镜,林碧微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段还是“青春舞敌”舞蹈社的呢,那时候多欢乐啊,爵士舞、肚皮舞、嘻哈舞,天天对着镜子排练着玩儿。林碧微抬抬腿,老胳膊老腿了,哎哟,真是,时间都去哪儿了,现在过得暮气沉沉的,还没结婚呢,就带着婚姻的隔夜馊饭气息。林碧微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骂谁,看看四顾无人,背包扔了,对着镜子劈了个腿,不行,又扭了个胯,却哪儿都不对劲,胳膊腿儿都沉沉的,仿佛锈住了,再没那股子青春洋溢的劲儿。但来回扭了几下,到底还是找回来了一点感觉,这种感觉很好,像往日重现,她仿佛还在那帮围观男孩的呼哨声中诠释着自己的腰肢。正自个儿欢腾着呢,身后忽然起了几下掌声,掌声很轻,怕惊扰了她似的。是一个男的,穿着休闲服,背着个公事包,脸上笑眯眯的,闲闲地走过来,并且也在休息区不请自来地坐下。
反正休息区挺大,林碧微距他有两颗陌生的心那么远呢,虽然刚才蹦跶的样子被他看到了,略有尴尬,但好歹谁也不认识谁。蹦跶得太投入了,林碧微脸上红扑扑的,坐下来看看时间,还得一会儿呢,真烦人!
对面那男人却一直盯着她,眼里荡着笑意,看得若即若离。林碧微心说,看什么看。起身去饮水机接水路过他身边,还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男人没丝毫愠恼,反倒微微而笑:“怎么不跳了?”
“你当我是给你免费表演?”林碧微迷瞪了一下,反应过来,回他。
“我是说,跳得挺好的,没别的意思。”男人笑道。
“是吗?”林碧微不置可否,喝水,在旁边的零食罐里扒拉了一会儿,捏了几块饼干吃着玩,“你也是来找人的?”闲着也是闲着,对方眉眼至少还不难看,搭个讪。林碧微抱怨:“这公司太不靠谱了,约好的九点,现在都过十多分钟了还没一个活的露面。”
“哈哈,”男的说,“不过做软件技术类的公司上班灵活点,晚一点也正常。”
“正常屁咧。”林碧微当仁不让,“我又不是没和其他公司打过交道,至少办公室总得有人按点上行政班吧。等他快一小时了这合同还没交出去,依着我,公司领导选择这样的合作单位就是瞎了眼,瞎耽误工夫。”
“就是,”男人说,“瞎耽误工夫。”附和得很迅速,但是笑得怪怪的,含着一个恶作剧似的。
林碧微疑惑地看看他,正要再毒舌什么,却见男人从沙发上起来,飘然走进了楼道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噢!林碧微心中一阵奔腾,这货是这家公司的啊。容不得她回转,手机响,还是那个该死的交接员:“堵着呢,微姐,你先别骂。——你大爷的叫你别骂你还骂!你又不是突然移民过来的,装什么外星人,这会儿要不堵车能叫海城吗?好了,先把合同交给许总,许总!不知道哪个办公室?你瞎啊,不行问问前台成不?挂了,绿灯了!回头请你吃饭……”
——吃你妹啊!也就是仗着打过几次交道,脸儿熟,换个人林碧微分分钟隔着电话拽过来一顿胖揍。饶是这样,林碧微还是被弄得一肚子火,敢情迟到了你还有脸秀优越感啊,你开车堵不活该吗?想想自己每天挤来挤去坐地铁,堵是不堵,但林碧微也想开个好车堵一回啊,驾照考了放那儿两年都快发霉了。林碧微气冲冲地一路走过去,没瞎,第一眼就看到了行政总监的办公室,推开门,就看到他狡黠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呢。
“你看,我们公司还是有活的嘛。”
“嘿嘿。”林碧微一阵冷笑,笑得一愣一愣的,脸都绿了。交了合同,拿了签字回执,逃也似的,拜拜了您呐!走过休息区,恨恨的,报复什么似的,抱着零食罐,偷拿了一大把小包装的零食,去他妈的,爱咋咋,丢人就丢到底算了,下次不定哪辈子才再见着呢,茫茫人海,都是个擦肩而过,谁认识谁啊,管他。
她甚至都忘了走廊那头许天源的办公室门还开着呢,对她,一眼洞见。
装了零食,拂开前台小姑娘惊讶的眼神,雄赳赳气昂昂地绝尘而去。她是要跑得快点,还得赶回公司打万恶的上班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