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皇帝赐弓
太监的手里摸到了一根硬邦邦的东西。
这块东西在众人不注意间,从薛稷的手里传递到他的手里,以他在宫里面混了那么多年的经验,不需要去看,上手一摸就知道手里是一根金条。
他深深看了一眼薛稷,只觉得这厮真是一个人才。
年纪轻轻又那么懂事的人不多,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小郎君,你怎么给我东西,咱家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啊。”
薛稷笑了笑说道:“不知道足下怎么称呼?”
小太监看了他一眼说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姓张名凤。”
“张凤张凤,如今真成个凤了。”张凤脸上有些苦涩。
薛稷有些尴尬,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张凤嘴角扯了一扯,好想问薛稷一句,这福给你要不要?
薛稷倒不是在调侃面前的张凤,诚恳地说道,“六百年乱世啊!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浊世洪流,活下来已是不易。”
“便是豪族,也不是没有断了传承的,魏武帝曹操祖上也不姓曹,时也命也罢了。”
张凤有些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薛少郎倒是坦诚,也对,不割咱也没命活到现在。”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张凤其实很喜欢薛稷,因为他在薛稷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如今圣明陛下临朝,并不亲近内侍,即使是张凤这个级别,在贵人眼中,也是不值一提的。
别的世家子弟看他,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心里也是不看不非他的,说不好心里还得骂他一句阉狗。
比如薛稷身后的薛万彻,如今就是这样的眼神,对儿子薛稷跟个阉人拉拉扯扯的,感到有些不爽,眉头紧皱得能夹死苍蝇。
面前的薛稷眼神里很诚恳,仿佛没有在意他是个阉人,不觉得与其畅谈会拉低身份。
张凤脸上露出了几分真诚笑容,道:“宫里面的人都叫我张中官,要是小郎君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这样称呼咱家。”
薛稷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张中官当面。”
张凤拱了拱手说道:“小郎君客气了。”
像张凤这种在宫里面混饭吃的,就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得罪,什么样的人不能够得罪。
陛下亲自让人把他以前用的弓送给薛稷,那么这就是一份看重。
陛下看重的人,他们就不能够得罪。
不过,不能够得罪,并不代表着要亲近,但是薛稷给他塞了块金子,那就不一样了。
他这人最是朴实,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玉石古董,最是喜欢这些沉甸甸的小宝贝。
不过,他缓缓说道,“薛少郎,咱有些忙可以帮,有些忙咱帮不了,也不敢帮。
他这话得先跟薛稷说清楚了,免得薛稷心里有不该有的想法。
薛稷自然明白张凤的暗示,笑容不改,说道:“中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你与我父亲同在朝廷上混饭吃,大家应该守望相助才是。”
“今天不为别的,只为交中官这个朋友,以后若有机会多多来往。”
“小小意思,实在不成敬意,算是给中官和手下的兄弟喝点茶罢了。”
张凤心里有了底,嘿嘿一笑,说道,“小郎君敞亮,这个朋友咱就交上了。”
说着,薛稷亲自将张凤送出府外,等到他回来,发现薛万彻还在客厅等着。
刚才薛稷的动作不明显,可薛万彻自然是看到了,脸上有些不爽。
他很看不上这些太监,闷声闷气地说道:“区区一个阉人,我儿出身名门,何必跟他虚与委蛇,传出去平白砸了咱们的名声。”
薛稷苦笑不已,他爹也太过于耿直了,说道:“父亲无非就觉得,咱们家用不上张中官这么一个朋友?”
薛万彻重重放下了手上的茶盏,说道:“难道不是如此吗?”
薛稷摇了摇头,觉得这爹还是得调教。
“他们也不过是苦命人,没生在王侯将相家罢了。”
“送他黄白之物,并非是想让他帮咱们办什么事情。”
“张凤能被派出来赐弓,就是陛下身边伺候着的人,陛下要召见谁,一般也是派这些人来。”
薛万彻又愣了一下,有些不解,说道:“那又如何?”
薛稷意味深长地看着薛万彻,说道,“父亲,你说,要是你去见陛下的路上,便事先知道今天陛下的心情如何,是不是事先有个准备,能避免很多麻烦?”
“要是他能提前透露出什么只言片语,恐怕咱们家能避过很多大祸。”
薛万彻听到薛稷的话,认真考虑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这儿子考虑事情确实周全,还真有几分八面玲珑之感。
薛稷又说道:“这些年,父亲一直在外打仗,我娘又去得又早。”
“家族的商铺,田庄,明月楼,一直是我在打理。”
“日进斗金算不上,但是拿几块金子送人,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这些钱财花出去了,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放在库房里面,也不过就是钱财而已。”
“咱们家现在欠缺的不是钱财,而是让咱们家在陛下的手底下稳住。”
薛万彻听到这话,眼神有些灰暗,心里有点愧疚。
说到底,薛稷现在做的所有事情,还是在为他弥补之前的过错。
薛万彻看了一眼薛稷,心中又有些欣慰,在处理这些事情上面,他的确不如薛稷那么天赋异禀。
他觉得薛稷没有享受到他的多少好处,反倒因为是他,这两年倒是担惊受怕了。
他前两年参与到隐太子与当今陛下的夺嫡之争里面,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家里面的产业,他无心操持,儿子却把家族买卖经营得蒸蒸日上。
在他的跟随隐太子失败之后,又是薛稷想办法让薛家稳定下来,更不借着一个明月楼,跟陛下和李孝恭搭上了关系。
他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薛稷不过也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却要苦心孤诣地操劳这些事情,还让人觉得就十分可靠。
就连薛万彻稍不注意便会忽略薛稷的年龄。
“儿子,你这些年恐怕过得也不容易吧……”
他站了起来,上前拍了拍薛稷的肩膀,只是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有些事情能做,但千万不能做过了,做过了就是天大的祸事,你要小心。”
“为父帮不上你大忙,但你放心,就算天塌下来有为父扛着。”
薛稷心里有些感动,张嘴说道:“爹,那既然这样,那明天的训练是不是就可以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