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老出山，亲授剑法
令狐冲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山洞口站着一个白须青袍老者，神气抑郁，脸如金纸。令狐冲心道：这老先生莫非便是那晚的蒙面青袍人？于是他向前一步，双手一揖，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前辈是谁？好叫晚辈知晓。”那老者闻言，说道：“老夫的名号你应该没有听过，但风清扬这名字，你可熟悉？”原来那老者正是华山剑宗前辈风清扬。
令狐冲闻言大喜，立马参拜道：“徒孙参见风太师叔。”风清扬伸手将他扶起，和颜悦色地说道：“冲儿，那日你在山洞的一言一行，太师叔都看在眼里，你的为人，太师叔很是欣赏。”原来，那日在山洞中的人正是风清扬。他年事已高，担心一身剑术失传，九泉之下，无脸再见独孤求败，于是起了授剑之心。但是又恐所传非人，是以这段时间，他都在仔细留意令狐冲为人，见他心地善良，颇具慧根，不拘一格，那日又见他抚石感慨，便已决意将一身剑术传与他。所以，他曾将“玉女十九剑”逐一演示与他观看。今日见他大声喝问，便现身于此。
此时，风清扬有意开导他，所以他用手指了指石壁上了刻字，接着问道：“冲儿，你可曾知晓，这些都是什么人？”令狐冲茫然的摇了摇头。风清扬叹道：“他们是日月神教的十位长老。”令狐冲闻言，蓦地想起那日在麦田，东方不败曾言道：我倒是听说过，八十多年前日月神教十长老攻打华山，与五岳剑派就决战在思过崖附近……恰恰相反，日月神教有备而有，五岳剑派渐渐不敌，死伤殆尽，就连各派的很多精妙剑法，也都就此湮没……阴险手段？阴险手段就一定得他日月神教才能用吗？难道五岳剑派就不用阴险手段？那些神教的长老们虽然得胜，但是也没有生离华山，从此消失了。
风清扬见他沉默不语，料他并不清楚。于是便将当年日月神教攻打华山的事情说了一遍，大致与东方不败说得吻合，只是，风清扬把魔教与五岳剑派相斗的缘由说清楚——为了争夺《葵花宝典》。然后，他问令狐冲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令狐冲听完风清扬的一番话，又想起东方不败的话，慢慢地闭上双眼，缓缓说道：“难道，他们是被我们困死在这里？”此时，他不得不信，当日他的董兄弟所言，竟然全是事实。他是名门正派弟子，自然不屑用阴险手段害人，所以他见到余沧海寻林震南晦气，心中才如此动怒。没想到，自己的华山前辈，当年也是如此“比武不胜，暗算害人”。虽然死者是魔教之人，但是他心中难免有一阵又一阵的痛心之感传来。
风清扬望了一眼令狐冲，见他正一脸愁容的看着自己，正着急地等自己的回答。他所思所想，风清扬心中已知大概，于是默默地点点了头，表示认可，道：“这些魔教长老，也确都是了不起的聪明才智之士，竟将五岳剑派中的高招破得如此干净彻底。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世上最厉害的招数，不在武功之中，而是阴谋诡计，机关陷阱。倘若落入了别人巧妙安排的陷阱，凭你多高明的武功招数，那也全然用不着了……”说着抬起了头，眼光茫然，显是想起了无数旧事。
二十五年前，华山两宗火拼之时，自己刚好在江南娶亲。自己得讯之后赶回华山，剑宗好手已然伤亡殆尽，一败涂地。他仔细翻查过剑宗弟子的尸体，伤口处有隐隐的黑色，料想气宗弟子以毒喂剑，将自己的师兄弟尽数杀害。他心中悲恸不已，以自己剑法之精，倘若参与斗剑，气宗无论如何都不能占到上风。更令他惊讶和伤痛的是，江南娶亲云云，原来是一场大骗局，他那“岳丈”暗中受了华山气宗之托，买了个妓女来冒充小姐，将他羁绊在江南。他自责不已，所以便在思过崖上隐居思过，只是偶尔到市镇喝一杯茶。
从前，他也很在意所谓的“正邪”之见，这些年，他在思过崖上，旧事历历在目，也不禁想明白，其实世上根本没有正邪，有的只是强者生存。无论正派还是魔教，他们总是在追逐名利，总想踏上江湖之巅，俯视群雄。所以，气宗弟子虽然用阴险手段将剑宗弟子杀害，但是他却为了华山派，没有寻机报仇。他不怪他们，只是怪自己当年一时疏忽，不明江湖中的各种因果。良久，风清扬缓缓地发声问道：“冲儿，你那日的问题，可有答案了吗？”
令狐冲神色痛苦，一时竟一个字也答不上来。风清扬继续说道：“无论是魔教还是名门正派，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令狐冲闻言，道：“太师叔，徒孙明白了。”风清扬继续道：“这就是江湖，一踏入江湖便踏入了熊熊烈火之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道：“太师叔刚才听你说，华山难道没有精妙的剑法吗？你可知道，壁上这些华山派剑法的图形，你虽然大都已经看过记熟，只是使将出来，却全不是那一回事。单以武学而论，这些魔教长老们也不能说真正已窥上乘武学之门。他们不懂得，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死招数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数，免不了缚手缚脚，只有任人屠戮。这个‘活’字，你要牢牢记住了。学招时要活学，使招时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练熟了几千万手绝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终究还是给人家破得干干净净。”
令狐冲闻言大喜，他之前正自烦忧本门剑法被尽数破尽，风清扬这几句话当真说到了他心坎里去，连称：“是，是！须得活学活使。”然后，风清扬又续道：“你是岳不群的弟子，我本不想传你武功。但我当年……当年……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决不再与人当真动手。那晚试你剑法，不过让你知道，华山派‘玉女十九剑’倘若使得对了，又怎能让人弹去手中长剑？今日，我想问你一句，倘若我有意将我最为得意的“独孤九剑”传授于你，你是否愿意学？”令狐冲闻言，大喜道：“如此精妙的剑法，徒孙求之不得，又怎么会不愿意学呢？”
风清扬闻言，微微一笑道：“冲儿，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此精妙的剑法，武林中人求之不得，日后免不了遭人妒忌与误会，包括你那师傅。”令狐冲闻言，不解道：“我师傅？”然后双膝下跪，已是有拜师之意，只听他道：“太师叔，徒孙只想学好剑法，以后能够行侠仗义，所以并不后悔。况且我师傅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君子剑’，他得知徒儿习得精妙剑法，必然欢喜。”
风清扬听他如此说来，心中知道他这徒孙还是不谙世事，不过往后经历得多，便会明白。他叹了叹：“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他扶起令狐冲，道：“好，我便传你。这独孤九剑我若不传你，过得几年，世上便永远没这套剑法了，不过，你要立下重誓，不得透露我的行踪，也不能与任何人提起，是我传你剑法的。”
令狐冲虽不解他刚才何意，但见他肯教自己剑法，心中大喜，立马立下誓言。他随风清扬到空旷处，只听风清扬道：“独孤九剑，是日月神教前教主独孤求败的毕生绝学。这套剑法，只攻不守。独孤求败毕生想求一败而不可得，这剑法施展出来，天下无敌，是以不必防守。”令狐冲听闻此剑法是魔教教主的绝学，心中微微一惊，又知他叫独孤求败，脑海里想到当年这位前辈仗剑江湖，无敌于天下，连找一个对手来逼得他回守一招都不可得，委实令人可惊可佩。他不善隐藏，所思所想现于脸上。
风清扬见状，笑道：“这位独孤前辈虽是魔教教主，但是却是武学奇才，为人光明磊落。太师叔当年曾与他比剑，斗了三日三夜，依然难分胜负。自此以后，我们两个就结为忘年之交。我们两个时常在一起探讨剑术，后来他将独孤九剑传于我，让我日后精研。”令狐冲闻言亦是一叹：“魔教人才何其多也。”风清扬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必执着于这些，我们练剑吧。”
于是十余日下来，一老一少，便在这思过崖上传习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法，自“总诀式”、“破剑式”、“破刀式”以至“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而学到了第九剑“破气式”。不过旬日，令狐冲已经掌握“总诀式”、“破剑式”、“破刀式”，剑术得以大进。